李觀一和薛霜濤走出聽風閣,薛霜濤好奇道:“你和爺爺的關係怎麼時候這樣好了?”
李觀一道:“我們下棋了。”
少女不解:“下棋,下什麼棋,能這樣有用?”
李觀一笑了笑,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問題,他們又去練武場射箭,休息的時候,李觀一想到了自己射儘的那二十枚箭矢,一邊搭弓射箭,一邊道:“大小姐,箭矢用完了,還可以換嗎?”
薛霜濤射穿一座箭靶,聞言揚了揚眉,道:“用完了?”
“你是出去射獵了嗎?”
李觀一道:“嗯。”
少女道:“我看看。”
李觀一把自己的箭壺拿起來遞過去,薛霜濤把箭矢拿起來,放在食指的指腹上,看到箭矢平衡難以如以往那樣保持平衡,箭尾的羽毛也出現了破損和扭曲,訝異道:“看起來你射中了不少獵物啊,有什麼收獲嗎?”
李觀一安靜道:“射中了吃人血肉和腐肉的烏鴉而已。”
“形貌醜惡,不能拿回來給大小姐你看的。”
薛霜濤臉上有遺憾。
薛道勇很寵愛自己的孫女,卻也因此不會讓她獨自前往外麵射獵。
唯獨仕女踏青之時才會讓她出城,亦隻流水曲觴,詩詞歌賦。
不會射獵。
李觀一想了想,想到自己有在溪流撿了幾枚石頭,從懷裡掏出來,是鵝卵石,在水流的衝刷下呈現出圓潤的模樣,各自色澤不同,晶瑩剔透道:“那些鳥兒不能看,但是有這幾枚石頭,放在水裡麵會很好看。”
“送給大小姐。”
他鬆開手,這幾枚石頭落在了少女掌心,晶瑩剔透,猶如寶石一般。
薛霜濤眸子眨了眨,道:“你想要我給你把箭矢補全?”
李觀一身子僵了下。
薛道勇帶大的大小姐,可不傻。
因為本來就是同齡人,彼此練功學習已經有一段時間,關係比起一開始那樣溫和大小姐,儒雅安靜的客卿先生,有所變化,更像是同齡人的朋友,少女拋了拋手中的石頭,調侃道:“你這個價,可不夠哦。”
“我的大客卿先生。”
“一枚箭矢一兩銀呢,可比得你在回春堂一月辛苦。”
薛長青為自家先生不忿,道:“這有什麼,母老虎!”
他揮舞著肉乎乎的小手:
“我加錢!”
薛霜濤噗呲笑起來,彎腰摸了摸弟弟的頭,安慰道:
“好好好,你最厲害了好不好。”
然後看向李觀一,道:“你本來就是客卿了,箭矢也可以用薪俸去買的,價格會便宜很多,你的錢都花了嗎?”
李觀一囊中羞澀,而老者給他加重注,就沒說給錢。
薛霜濤道:“好吧,好吧,畢竟客卿先生還記得給小女子帶點禮物,怎麼樣不能傷了大先生的心呢,來吧來吧……”她本是調侃,可說到了最後,自己都忍不住這樣的語調,忍不住笑起來。
府中大鐵匠古怪看著那個俊俏少年人又被大小姐帶來了。
又來拿箭矢。
又把這錢財消耗掛在了大小姐的名下。
大鐵匠古怪看著那俊朗少年,道:“你把箭給我看看,做什麼能壞成這樣?”李觀一站在了薛霜濤前麵,把手中的箭矢遞過去,滿是狐疑和古怪目光的鐵匠在看到箭矢的時候,一瞬間眸子鋒利。
殺人的箭!
他猛地抬頭,看著那十三歲的少年。
少年輕聲道:“殺了些野狗豺狼,食腐撲人的烏鴉。”
“我剛從聽風閣出來。”
鐵匠神色鄭重,道:“……好。”
他轉身取了新的一壺箭矢,李觀一道謝,殺過人,已如一個老道射手拿起箭矢試試手的時候,卻是微微一怔,觸碰到了箭矢上的細膩血槽,感受到了箭矢上的倒勾。
鐵匠道:“你該用這樣的箭矢了。”
李觀一道謝。
…………
而在聽風閣中,老者看著棋局,卻讓人帶來了一些卷宗,上麵寫著的,是會在最近在陳國都城附近的大儒,最終,老者看到了這些大儒中,名望不是最高,卻是最特殊的一個。
“王通,號文中子。”
“弟子千餘人,可大多尋常,其中最傑出三個人也沒有什麼名氣。”
“清河房氏房子喬。”
“京兆杜氏杜克明。”
“曲陽人魏玄成。”
“不過這三個也才都十七八歲,有點名氣而已,比不得那些榜單上的英才,隻是王通很特殊,他在這百家縱橫的時代,第一個提出三教合一的人,頗有見地。”
不知為何,突然要來關翼城,說是要收弟子……這樣的大儒,薛家自然有拜帖,在拜帖上有薛霜濤和薛長青的名字,他沉默許久,將自己孫子薛長青的名字劃掉了,然後在那個位置上寫上了另一個名字。
李觀一。
薛道勇放下筆。
“文成武就,就讓老夫這一把老骨頭,化作吹拂長空之風,李觀一,你能夠飛多遠,就讓我拭目以待吧。”他寫完了拜帖,閉著眼睛,明明聽風閣外的荷塘沒有漣漪,他卻似乎已經聽到了——
聽到了那烈烈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