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一看著這些文字,意識到了那位清冷的長公主已認出來自己,自己現在遮掩氣質和外貌,是靠著嬸娘教給自己的法門,而如果長公主陳清焰同樣會這個法門,且十年修行,境界一定高過自己。
自己的遮掩變化,在她的眼裡,或許沒有半點效用吧。
或許一打眼就看出來了。
不過,那一門法門,果然就是江南神兵府慕容家嫡傳的《煙雨江南十二重樓》,嬸娘在離開京城的時候,將這一門法門告知於長公主,到底是為了報恩。
還是說,那時候的嬸娘其實已懷著會死在路上的決意。
把這一門功法傳給長公主,隻是防止這一門絕學在自己身上斷絕傳承。
當年慘烈,已經可以見到了。
李觀一垂眸。
他把這二十四位將軍的名號和聯係的手段都記錄下來了。
都是曾經和他的父親一起馳騁於天下的將軍,自西南崛起,橫行西域,橫擊天下第一神將而不死,李觀一心中甚至於懷疑,這二十四位將軍,隻要沒有在這十年內去世,都必在神將榜。
哪怕排名不在前列。
哪怕都在五十名之外,那也都是二十四位名將。
而且,怕不是騎兵,步戰,水戰,猛將,鬥將,騎將,謀將都全的,這二十四個代表著的,是一整個軍團的戰力體係!
隻是十年過去,這些將軍此刻身在何處,此刻又是什麼立場,李觀一也不能保證,人心思變,說他父已死去十年,自己冒出來說一句話,這些名將納頭就拜,李觀一自己都不相信。
這就和他們全部反叛一樣不可能。
此地留下的信息隻是這樣,李觀一心中決定,打算回去之後想辦法弄清楚這些將軍的蹤跡。
陳國偌大,不可能將這些將軍的蹤跡都掩藏起來,李觀一想了想,想到了金吾衛的卷宗儲藏之處,金吾衛是朝廷皇室禁軍,獨立於尋常兵部。
金吾衛是有自己獨立的記錄卷宗的。
看起來,得要早些回去了。
除去了這卷宗,還要把之前留在麒麟宮的東西拿出來,以及皇後娘娘放在亭台裡麵,和侯中玉約定的山髓,這個東西得早點拿走,要不然,侯中玉已死,皇後必然會找機會把山髓帶回去。
南山之髓,以及術士之法。
這兩個應是有配合。
侯中玉那老術士如同不死般的生機,李觀一頗眼饞。
李觀一心中有決定,記下來這些東西,頓了頓,伸出手按在書架上,表麵上似是在尋找這些神功妙法,實際上眉心氣機流轉,運轉嬸娘教導的《煙雨江南十二重樓》。
然後抬起手。
手裡拿著的是陳承弼指點他拿去的《汪洋勁》,此功講求勁氣流轉如汪洋,可以裹挾體內的異種真炁。
修持一段時日,就可以光明正大動武了。
大祭之前的比武,他亦有心參與。
流光逸散流轉,玄龜法相浮現在李觀一的肩膀上,此刻李觀一打算拿著《汪洋勁》離開,可是玄龜卻死死扒拉著他的肩膀,一雙綠豆大小眼睛死死盯著一個方向。
李觀一看到那裡有一個潛藏的樓梯,通往更高處。
玄龜法相不大的眼睛裡麵,帶著一股法自內心的渴望,用力扒拉著少年肩膀,李觀一想了想,往過走去,卻有人出言阻攔,嗓音低沉,道:“這位大人,此地可不能去。”
聲音溫和。
李觀一腳步微頓,下意識轉過身去看,在這之前他甚至於沒有感覺到這個人的靠近,當抬眸看去的時候,李觀一心底炸開了一層層波濤。
開口說話的,是模樣溫和的中年男子。
一雙眼睛不大,眼角下垂,看上去疲憊溫和,說話時候微微彎腰,頗為有禮,穿著一身深青色的官服,看著品級也不高,在這腰間白玉帶,身穿緋色戰袍的少年麵前,恰似是個有些膽怯的低品官。
李觀一青銅鼎鳴嘯。
他看到這中年男子肩膀上有法相。
是梟鳥!
除去李觀一這樣的特殊,天下英豪,法相大多都不同。
而這個法相李觀一曾經見過的,那時候他不是這樣畏畏縮縮的模樣,他穿著一身甲胄,手持神兵,幾乎差一點就要背刺了薛家的老人,這正是關翼城外暗殺薛道勇的殺手。
李觀一心中念出了這個人的名號。
天下殺手排行第十的司徒得慶。
手持暗殺神兵第三的承影劍,遮掩氣息的烏龍纏身甲,以及——
五百年前陳國公所有,
後由太平公李萬裡佩戴,縱橫西域的麵甲。
司徒得慶是見過李觀一衝出了關翼城,提醒薛道勇和越千峰的,雖然對外說,是為了老人他才衝出城,但是司徒得慶這樣的人物,看出什麼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他猜測李觀一和越千峰有舊,那麼越千峰赤龍勁暗殺李觀一就是一個破綻。
此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難道說,天下殺手第十是陳國皇室的心腹?
李觀一心底都繃緊,危機感浮現心頭,表現卻仍舊從容,淡淡道:“哦?為何?”
穿著深青色官服的男人笑了笑,道:
“藏書樓的大部分,皇室子弟都可以翻閱。”
“而這內閣,隻有皇子,或者立下了大功勞,才能翻閱。”
“您不是已經選了功法了嗎?”
“哦,是《汪洋勁》,這一門功法是兩百四十年前,一位宗室的高人創造的,能裹挾異種真炁戰鬥,大成的時候,一重拳腳下,往往暗藏第二重的變化,很厲害。”
李觀一道:“是陳承弼老前輩,讓我選擇的。”
“說可為我祛除體內赤龍勁,你是誰人,對這功法,倒是了結。”
這中年男人臉上浮現出討好的微笑,拱手道:“在下司清,這在這當個藏書守,就隻是從八品的小官,沒有實權,陛下恩榮,特彆允許我在這裡翻看這些武功,又沒有修為,解解饞而已。”
“大人是受傷了嗎?下官也懂得些醫術,不如我來看看。”
李觀一淡淡道:“哼,前幾日越千峰闖宮罷了。”
“陛下賜下玉帶,緋袍,已遣太醫看過,你比陛下的太醫更懂醫術麼?”
司清不好意思地道:“那,那自是不如的。”
他似是不小心碰了下李觀一,然後道:“我來為大人您登記於冊上,您修行之後,把這原版的功法送回來便是。”李觀一接過功法,踱步走出,目光看著那藏書閣的內閣。
肩膀上的玄龜法相死死盯著那邊的內閣。
裡麵似乎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吸引它。
靠近了,又不能碰。
李觀一在玄龜臉上看到了人性化的表情。
這尊法相幾乎急地要說人話了。
之前玄龜法相,隻動過了兩次。
一次是八百年前霸主所創《虎嘯鍛骨決》,一次是侯中玉那一爐不知道淬煉了多少時日的萬古蒼月不死藥,這第三次,不知道裡麵到底有什麼。
是絕世神功,還是說某種機緣寶物。
亦或者,就如同薛神將留下了秘境,那位也是一代名將的陳國公也留下了什麼?
李觀一也被玄龜法相的變化引動了好奇心。
但是前有這潛藏身份的天下第十殺手噙著笑意看著自己,後有陳國的規矩,他自不會有半點的異常表現,隻是淡淡道:“好。”
“有勞司大人。”
他表現出恰到好處的勳貴矜貴氣度。
司清陪笑著點頭,就在這個時候,內閣裡麵傳來聲音,然後有人交談著走出來了,是一位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少年人,一身錦衣,金絲發冠,貴不可言,隻是雙目淩厲,隱隱一絲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