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飲酒閒談,聽撫琴品茗之地。
似乎是因為趙華蕊當年經曆,她這二十年作惡多端,唯皮肉生意,斷然不做的,也曾經為了流風回雪樓之中的女子,和許多江湖武者豪強拚過。
有武者仗著武功,打入了流風回雪樓裡,挾持其中的歌女,奸殺而去,趙華蕊為此不惜去委身於一位豪強,陪其睡了七八日,讓那位豪強親自出手將此人擒拿。
後來那武者被捆在了流風回雪樓之前,那些弱女子人手一把匕首,將那個已有四重天武功的大寇活剮了。
趙華蕊大哭說自己已是臟了的,卻不能讓自己的姑娘們被汙了身子,和那些姑娘們痛哭一片。
方才為自己樓中的女子們爭奪了活下去的權利。
但是,在那之後,她卻也仍舊會尋找那些,契合自己丹藥需要之女子,然後將其煉化成血丹,此人之心,或許救人的時候是真心實意,但是之後殺人煉丹,卻也不曾遲疑。
瑤光穿著一身袍服,戴著兜帽,氣機遮掩,嗓音寧靜:
“她們要開花蕊大會,您要如何去做?”
“尋找時機麼?或者說,按照破軍一係的技巧,讓那位女子身敗名裂,眾叛親離,然後再殺死她”
“不……”
“那是破軍會做的事情。”
李觀一回答:“沒有這樣的功夫了,我已不管她是否有苦衷,是否有其他……”風吹拂兩旁的樹木,有花落下,少年道人伸出手,花朵落在掌心,五指握合。
亂世讓人扭曲,但是亂世之過,亦人之錯。
少年道人拂袖,道:
“直接殺。”
瑤光點頭,他們去了遠離了流風回雪樓的一座茶樓,茶樓價錢不算是貴,卻也是此刻窮苦的少年支撐不起的,銀發少女從包裹裡麵翻找了半晌,確確實實拿出了一個錢袋子。
錢袋子裡麵東西不多,她捏著袋子倒了半晌。
當當當當地掉下來了好些個銅板。
銀發少女臉上沒有表情,她伸出手在裡麵拿出三個。
“可以買饅頭。”
然後就把剩下的銅錢一下推到了李觀一前麵,嗓音安寧:
“剩下的給你。”
李觀一上樓去了最高處的包間,瑤光用奇術將這少年的殺氣和氣機都遮掩住了,李觀一打開窗戶,從高處俯瞰下去,隻是見到這雄城巍峨。
各處女子穿著華麗衣裳,如同蝴蝶一般。
兩側花樹晃動,花瓣在風中飛舞,是好的風景。
此地距離那流風回雪樓,足足有六裡多的距離,換算成上輩子的話,大概有三千米到三千五百米之間的距離,這樣遙遠的距離,哪怕是李觀一開了目竅,也隻能勉強把握住趙華蕊的身影。
李觀一體內,九鼎鳴嘯。
耳畔似乎聽到了白虎的咆哮,少年身邊虛空泛起漣漪。
巨大的白虎踱步而出,就這樣安靜站在了李觀一的旁邊,白虎的毛發微長,微微晃動,金色的淡漠瞳孔看著遠處,少年道人把袖袍紮起來了,五指伸出,淡淡流光彙聚。
然後五指握合。
抓住了這一道流光。
流光如同雷霆一般在李觀一的掌中蔓延,構築,最後化作了一張古樸的戰弓,最後一道流光自左右兩端蔓延,在空中碰撞在一起,化作了弓弦。
神兵·破雲震天弓!
李觀一站在窗邊,看著繁華人間,左手握住弓身,右手輕輕搭著那泛起金色流光的弓弦,雙目睜開,昨日已見過了那華蕊夫人,此刻握住神弓,李觀一鎖定了六裡多外的女子。
劈啪聲中,弓弦之上泛起了淡金色的雷霆。
李觀一奮起全身之力,一身功力,以及此身體魄都發揮到了極致,這神兵緩緩被拉開,伴隨著拉動的動作,虛空中似乎有元氣凝聚,在破雲震天弓上,緩緩彙聚成一枚金色的箭矢。
手指微鬆。
伴隨著輕微的嗡鳴聲。
金色箭矢化光消失。
【流風回雪樓】當中,許許多多的少女們聚集起來,她們眼底帶著期望和期許,臉上帶著期待的笑意,趙華蕊坐在上麵,看著這些少女,她卻忽然恍惚,想到被從爹娘帶走的那一日。
當時的她,臉上也是這樣罷。
有少女期望看著她,期期艾艾地道:“我也能像是夫人娘娘一樣,這樣好看麼?”
趙華蕊微笑道:“當然啦,你長得這樣可愛……”
“往後一定可以比我更好看呢。”
是純陰的體質。
上好的藥人。
她想著,我這樣做,是錯麼?
當然不是!
她們在自己的家庭,也活不好,活不開心,十四五歲,就要嫁給彆人,或許終其一生,穿不上絲綢的衣裳,吃不上好吃的美食,我讓她們享受這些,然後在極樂的時候死去,最後都是幸福。
這不比那些短暫的活下去更好麼?
我還給她們的父母很多銀子。
還保護了其他不是純陰體魄的女子,我救了很多人,哪怕是神佛,也不會怪罪我的才是啊。
我
也是為了活下去,活下去有什麼錯呢?
她想著,最後坐在了首位上麵,周圍的少女們坐在四方的位置,有城中的江湖豪客們作為陪禮,是很華麗盛大的宴飲,但是就在此刻,趙華蕊忽然笑容微凝。
不知為何,有一種心慌的感覺出現。
她伸出手觸碰著腰間花費了很大的代價換來的,護身寶物,那玉佩溫潤,讓趙華蕊的心安定了許多,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手指卻是一陣刺痛。
她看到那玉佩墜下,直接碎裂開來,發出清脆聲音。
給她這玉佩的人說必然無憂,但是此刻這玉佩碎的比起刀子殺人都來得快!
她臉上神色一變。
少女們用清甜的嗓音齊齊說著恭賀夫人生辰,然後拜下,服飾的衣擺搖動像是蝴蝶一樣,而下一刻,金色的流光直接洞穿了前方的一切,洞穿了流風回雪樓的牌匾,洞穿了厚重的建築。
趙華蕊看到一道金色的光。
下一刻,趙華蕊就感覺到眉心刺痛。
金光從她的後腦洞穿。
仍舊穿過了這屋子,那老嫗躺在床鋪上,正自呻吟著。
一睜眼,下一刻,這蒼老的頭顱直接如同西瓜一般炸開來。
至於此刻,那一枚光箭方才徐徐散去。
眾人沒有聽到了回應,抬起頭,卻看到那位華蕊夫人坐在那裡,眉心一個手指大的血洞,眼底恐懼,已經沒有了氣息,然後,她那美麗無比的麵容開始扭曲。
出現了一個個皺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了。
直到此刻,空中才傳來了遲遲的破空聲。
轟!!!
【流風回雪樓】的牌匾轟然倒下。
一片死寂。
趙華蕊,死!!
這個手下有數千女子的‘大善人’,就這樣,在她最誌得意滿的時候,被大庭廣眾,直接擊殺!
殺人鬨市中,事了拂衣去。
是豪俠的氣度。
沒有管那女子如何在所有人麵前展現出了自己的醜態,以及驚呼尖叫的聲音,在直線距離都有六裡,若是在街道上奔馬,要跑十幾裡才能到的茶樓上,仍舊風平浪靜,聽得到談笑聲音。
少年道人鬆開了兵器。
破雲震天弓消失不見,化作了金色的流光,從他的袖袍翻卷離開。
正在這個時候,外麵傳來敲門的聲音。
有小二舉著托盤,上麵有點心,茶點,客氣道:
“您點的東西到了,客官。”
剛剛好。
李觀一拂袖坐下,微笑道:“好的。”
這小二把一壺茶,並一碟子糖心饅頭放在桌子上,就退下去了,李觀一吃著饅頭,想著,之後去薛家的錢莊,把宇文世家的事情告訴薛老,就可以等待時機了。
李觀一忽然想到什麼,狐疑道:“點饅頭,不會是你故意的吧,瑤光,就因為我之前說不吃饅頭。”
銀發少女捧著饅頭小口吃,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您在說什麼呢?”
“我隻是個術士。”
“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少年大笑。
……………………
鎮北城。
公孫飛雪昨日和好友宴飲,今日去拜見祖母,那位年已六七十歲的祖母,此刻看來,卻仍舊隻如三四十歲一般,一身醇厚內功,容貌衰老緩慢,隻是公孫飛雪卻見今日有客人。
那是穿著一身靛青衣裳的老者,白發從容,氣度不凡。
公孫飛雪笑嘻嘻上去行禮道:“陳前輩,您也來啦!”
眼前之人,正是公孫無月年少時候的好友,大陳瘋王陳承弼,老頭子放聲大笑:“老頭子我靜極思動,之前見了老光頭和祖文遠,想著許久沒有見到無月姑娘,去公孫家,知道她在鎮北城,索性跑來了。”
公孫飛雪笑道:
“可真是巧合,昨日我還見到了祖老的弟子呢。”
陳承弼一愣:“弟子?”
公孫飛雪道:“是啊,他還握著當年祖老佩戴的,道門二十四把玄兵之一,【淩雲木】。”
“看著十五六歲模樣,長得好看。”
“武功又極好。”
陳承弼眼睛瞪大,鎖定一個人:“十五六?叫什麼?”
公孫飛雪道:“李藥師。”
陳承弼放聲大笑:“李藥師?”
“屁的李藥師!”
他忽然飛身而起,興奮,大呼大笑:“臭小子!!!”
“老頭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