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們,竟然真的懂了,雖然不明白那些專業術語,但是他們很聰明地弄明白了內核,就和打兔子一樣,什麼時候上,什麼時候包抄。
竟然還興奮不已得說出自己的想法,那少年將軍非但不覺得被打擾了自己的發言,反倒是把那些士卒邀請上前麵,讓他們把自己的想法大膽說出來。
複又一日的時候,李觀一又登台,讓諸軍安靜。
少年披甲,深深吸口氣,然後氣沉丹田。曆數了先登等功勳。
而後他大喊道:“叫上名字的人,走上高台。”
樊慶的名字也在其中,他有些不明白這樣是乾什麼,但是還是走上去了,在沙土壘起來的簡略的高台上,穿著重甲的少年將軍將他們的功勞說出來,有殺重騎,主動衝陣,一個一個讚許。
樊慶雖然不明白,但是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把脊背挺得筆直,然後看著下麵那幫人的目光,就越發肅穆起來了。
嘴角勾起,壓下去。
控製不住,越發勾起來。
然後有長風樓之人捧著兵器上來。
李觀一將一副重甲甲胄交給樊慶,然後把一把劍遞過去。
又拿出一根紅布條,沒什麼不同,上麵繡了一根金色絲線。
“把左臂伸出來。”
李觀一親自為樊慶綁在了臂膀上。
樊慶捧著甲胄,看著下麵的同袍,然後少年道:
“皆有功之士,諸位!”
“踏前,行禮!”
這一千餘經曆過廝殺的銳氣之士齊齊踏前一步,手掌抬起,叩擊心口,不那麼整齊,但是垂首表示敬意,仍舊有一股說不出的熱血之氣在樊慶的心口衝上去,讓他整個人都燒著了似的。
淩平洋的笑容開始消失了。
作為當世傑出的戰將,他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麼。
李觀一一一將所有能統計的功勳完成,叫上名字的都往前走去,皆有封賞,而後他率領所有的士兵一起來到了重山之上,戰死者被埋葬在了這一座山上,方才還肅穆的樊慶等人都寂靜下來了。
李觀一拿著兵器,長劍,戰戈,倒插在這一片山上。
然後把戰死者的紅色布條係在了這兵器上,他緩緩收回手,一開始隻是為了讓這些人能夠辨彆敵我,但是此刻,這一百多把兵器倒插在這裡,紅色的綢布飛揚著。
李觀一半跪在地,垂首許久。
他起身,於是第二批人踏前,他們都半跪在地上。
他們的手掌抬起,握拳,叩擊在心口。
肅穆看著這一片刀劍成林。
無聲,肅穆。
內功不弱的雷老蒙用錘子和鑿子,在石碑上,把一個個名字刻下來了,這石碑會佇立在這裡。
淩平洋的神色沉靜下來,他感覺到那種沉凝的東西在這些人的身體內蘇醒了,有些驚疑不定,低聲道:
“生榮死哀,上下一體。”
“……軍魂?”
這明明隻是三線兵團的單兵素質,就算是真的把那剛剛滋生出來的內氣也當真了,也隻是勉強二線兵團,但是卻隱隱然給他一種一線兵團特有的凝聚力,上下同榮同哀同辱。
龐水雲撫須,平和道:“自是我家少主。”
這一日,眾人飽食一頓,李觀一終於整軍。
他將自己的戰略再度說完,然後下達軍令,一千餘人皆下山。
將不能帶走的馬肉給了那被宇文化等人裹挾的民夫,給了盤纏,讓他們回去,然後由被扒了兵器甲胄,控製起來的俘虜,作為勞力,運送糧食之類的東西。
在山下,樊慶等人穿著甲胄,看著重山,隱隱約約看著那裡倒插著的刀劍,明明在這裡呆了一個多月快要連個月,他們竟然對這樣的地方有了一種不舍的感覺。
鎮北城——
終於在三名將軍的爭鋒之中,得到了勝利,兼任了城主的原鎮北城大將軍申信叔享受著來之不易的勝利,隻是最近還有一件事情縈繞在了他的心中——
那就是那一支消失不見的宇文軍。
明明是去征討那什麼戟狂,竟然率軍而去,這是要以大軍把那戟狂碾碎掉啊,他毫不懷疑宇文天顯可以得到勝利,為此不惜默許了宇文天顯的征討民夫。
隻是不知為何,五日前,宇文天顯的軍隊就失去動靜了。
斥候也不好太近。
三千步卒,五百騎兵,還有兩千多民夫,怎麼可能忽然就消失不見了?哪怕是遇到衝突了,打輸了,也至少會有潰兵逃跑出來啊,但是沒有。
既沒有戰勝的消息,也沒有潰兵。
就像是被某種存在吞沒了一樣,讓申信叔心底有一絲不安。
難道說,是——
【殲滅戰】?
申信叔立刻把這個念頭扔出了頭,殲滅戰,就算是之前察覺到的,淩平洋和五百重騎兵,正麵衝擊五百騎兵和三千步卒也不可能打出殲滅戰。
兵法說,十而圍之。
正常要打出殲滅戰,對付三千五百人,得要有三萬大軍。
還不能是庸才將軍。
庸才可控製不住三萬人。
若是李觀一那個
十五歲的家夥就打出殲滅戰……申信叔猛烈搖頭,把這個噩夢一樣的畫麵甩出去了,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親信忽然飛爺一般地奔來了,大喊道:“將軍,將軍,大事不好!”
申信叔道:“宇文天顯過來了?!”
“不,不是,是李觀一聚眾而來!”
申信叔大怒:“伱們的弓弩呢?你們的機關呢?難道不會射殺對麵嗎?”但是那副將卻是臉色發白,道:“您,您來看就知道了!”
申信叔披著戰袍大步衝出,到了那絕壁關上,隻是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絕壁關層層而上,皆有機關開啟,弓弩拉開,而在絕壁關前,嶽家軍八千具裝鐵騎衝過去的道路上,一支軍隊出現。
是的,那是戰團,不是什麼烏合之眾!
申信叔死死盯著前麵絕壁關下。
數千人,其中兩千四百俘虜,加上剩下的兩千多重甲。
彙聚成一大片而來。
五百重騎穿著重型的具裝甲胄,最中間,騎著麒麟的少年武將手持戰戟,而在其身後,一千四百多人皆身穿重甲,帶兜鍪,腰間佩劍,一手持戈矛,佩弩。
肅殺泠然,行進的時候,目不斜視,一種真正經曆過血戰的血腥氣在逸散著,巍峨肅殺,甚至於有十幾頭巨熊類的野獸緩步前行,巨熊背部背著的,赫然是重型車弩。
雷老蒙五人組搞出來的東西,他們舍不得那些機弩。
無他,窮啊!
雷老蒙一咬牙,於是帶人漫山遍野去抓熊瞎子。
硬生生鼓搗出了這種背部背著巨型車弩的東西,以神獸山莊的手段驅使;一千四百披甲重步兵,五百重騎兵,神獸山莊救回來的戰馬之上也有會騎馬的人騎著,湊夠了兩百輕騎兵。
這已經是一支軍隊了。
散發著森然煞氣的軍隊。
但是他張開弓,要率軍射殺他們的時候,那邊傳來一聲笑:“申信叔將軍,許久不見了啊!”申信叔看去,看到了有一處車輿停下,車輿上一位老者在飲茶,是龐水雲。
以及被捆縛起來的宇文天顯,宇文化。
申信叔弓箭對準那邊。
龐老壓著這兩人坐在城門下,並不曾隨著大軍走,申信叔大喝道:“以兩個應國將軍,就想要挾持本將麼!”
龐水雲道:“你已放走了嶽家軍,又囚禁了皇帝麾下的城主,於陳國不容,現在,又要殺死宇文烈的弟弟和侄兒麼?”
“陳國,應國,皆不容你;將軍,你如何自處呢?”
論王霸之餘策,覽倚仗之要害。
申信叔是聰明人,也因此,老人這一句話,直接如同匕首一樣鑿穿他的心口,申信叔胸膛劇烈起伏,龐水雲從容不迫看著他,氣定神閒,這不是賭,他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很清楚。
申信叔忽大怒,把手中弓箭折斷。
這一日,天下第一雄關迎來了第二支從雄關之前跨越的軍隊,肅殺凜然,經曆過了血腥實戰的重步兵,輕騎兵,重騎兵,猛獸車弩混合的軍隊,麒麟在前低吼,從容不迫地跨越了這不可逾越的屏障。
這正是龐水雲的計策。
李觀一,跨越陳國!
而第二天,軍隊立足於雄城外五十裡的時候,少年忽然想到了什麼,他說道:“我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處理。”然後獨自改變氣息樣貌,穿一身道袍,和瑤光一起,回到了鎮北城內。
而這一日,薛家薛昭吉,看到了全新的密卷。
他神色肅穆,緩緩展開了這密卷,看到裡麵的文字洋洋灑灑,最後看到了神將榜的排名變更——
【神將榜第八十三】
【李觀一】
戰績很簡單,簡單一行戰績介紹中,有塗紅了的兩個字【全殲】,以及率眾跨越鎮北城。
【稱號——】
薛昭吉念誦這個名字,輕聲道:
“亂世麒麟。”
而在這個時候,街道上,前童城主歎了口氣,他已經不是城主了,隻盼著頤養天年,此刻狼藉,忽然有人喊他一聲,他抬起頭,看到那邊一個少年道人,大步而來。
忽然劍光一閃,隻覺得眼前視線顛倒。
血腥味道湧出來。
周圍人驚恐喊叫,那少年持劍,於鬨市之中,大笑離去。
於是鎮北城,陰陽輪轉宗鎮北分壇,趙華蕊諸事後台的腦袋,被那少年摘了去。
亂世的麒麟,新崛起的名將回到營寨的時候。
看到了自己的主營寨之中,一位青衫老者平靜坐著。
老者眼底,已儘餘下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