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不服朝廷的徭役,卻要聽從世家的安排,打殺無罪。
是世家的權力和地位基礎!
絕不可動搖。
這幾番對比下來,邵君烈立刻答應下來梁雲秀的計策,等待李觀一等人來的時候,早早就率人在外麵等候,頗為恭敬地行禮,邀請李觀一等前去赴宴。
又拿出來了許多糧食,貨物,並且開通買賣,允許麒麟軍所部采買東西,文靈均等人對視一眼,把李觀一拉回來,壓低聲音,道:“主公,小心些。”
“我恐怕宴無好宴。”
文鶴斂了斂眸,最後他本來想要後退一步了,可是轉過頭去,看著這洶湧而來的百姓,似乎是聲勢已彙聚起來了,他也沒有想到,最後會這麼多人。
天下大勢,洶湧不絕,但是能夠順著大勢而行,還有勇氣引導大勢的,才是豪雄。
文鶴沉默了下,然後道:“我陪著主公去吧。”
風嘯一口酒直接噴出去,劇烈咳嗽著:
“嗯??”
“哈?!”
“噫,你願意去,莫不是在說笑!”
眾謀士見鬼一般看著文鶴。
文鶴微笑道:
“有我在,肯定沒問題。”
文靈均遲疑了下,道:“你莫不是要跑。”
文鶴:“…………”
不知為何,他發現文靈均似乎有些許的躍躍欲試,手已經落在了旁邊的繩索上,似乎打算報當日被文鶴麻翻了之後,捆了來的仇。
文鶴緘默。
這位謀己第一的謀士似乎有些難以維持住自己的情緒,微笑裡終於帶了一絲絲嘲諷,道:
“如果我要跑的話,你們會發現?”
眾人思考,這才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文鶴的話。
這個確實。
李觀一讓文靈均等人采買,而自己則是起身前去赴宴,文鶴要去相陪,李觀一卻止住他,道:“此番或許會有惡戰,先生在這裡等候就是。”
“哦?”
文鶴先生微微抬眸,看著那秦武侯轉身離開,旁邊跟著一個個子不高,帶著兜帽的觀星術士,他思緒頓了頓,視線偏移,看到那邊的青衫老者也隨意拿了一根青竹去了。
慕容龍圖打算一起去,李觀一卻伸出手攔下了老人。
李觀一知道太姥爺隻剩下了一劍的威能,如果不出手的話,可以活差不多三年的時間,可如果亂出手的話,損耗了壽元,李觀一心裡麵絕不可能允許此事。
慕容龍圖看著李觀一,溫和道:“我隻陪你去看看。”
李觀一道:“太姥爺你已陪著我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腰間的木劍。
“這一路上,是我的故事了。”
“太姥爺你都出江湖了,就安安分分在這裡坐著,好好看看我的故事就是了。”
李觀一轉身出去的時候,某個銀發少女也對著慕容龍圖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來,朝著李觀一背後走去,走了兩步,卻發現自己的腳步懸空。
銀發少女抬起頭注視著李觀一,李觀一伸出手,拽著少女的衣領,把她拽起來了,李觀一的眉毛揚了揚,加重了語氣,道:“很危險。”
銀發少女瞪著他,嗓音安靜:“不是第一次。”
兩個人對視。
李觀一緘默,旋即無奈笑道:“罷了。”
“你說的對。”
他把瑤光放下來,瑤光伸出手整理自己的衣擺,然後安安靜靜地跟著李觀一去赴宴,慕容龍圖看著李觀一背影,他自己的配劍就在李觀一的腰間,這總讓他有一種恍惚的感覺。
自己的配劍還在江湖,人卻不在了。
委實是妙。
當浮一大白。
“好了,都出江湖了,就不要還是什麼事情都要管。”
“李觀一這小子這一路從中州到這裡,路上遇到的事情不少了。”司命的聲音傳來了,這位陰陽家的大宗師坐在了慕容龍圖的身邊,把手中的酒遞給了他,道:“喝點。”
慕容龍圖接過酒,司命咧嘴笑了笑,道:“放心,那小妮子在,李觀一沒事兒。”他看著那邊的銀發觀星術士,有些歎息,他曾玩笑著告訴了瑤光薛霜濤的存在。
那少女那時還是目光安靜,沒什麼漣漪。
司命晃了晃酒壺,第一次有些看不懂了,歎息道:
“小兒女輩的事情,你我也說不清楚啊,隻是這山河紛亂,他們又不是那種情情愛愛的人,我都沒有法子想,你那太外孫在天下沒有定下來的
時候就去成親。”
“你個老小子,看不到他的孩子咯。”
司命打趣。
慕容龍圖從容微笑道:“無妨。”
“已足夠太多。”
李觀一和瑤光兩人赴宴,猶如鎮北城之事。
等到了赴宴的時候,邵君烈安排歌舞。
早早埋伏了刀斧手在影壁之後,連連勸酒,就等到了時機一到,就要摔杯為號,隻是他的杯子已經舉了起來的時候,卻看到李觀一飲酒,目光平靜看來。
李觀一腰間那把木劍浮空。
邵君烈的動作凝固。
不知為何,他的元神似乎無法控製身體了似的,總覺得,如果把被子摔下的話,自己的頭可能會先一步飛起來,僵硬許久,緩緩把酒水飲下,帶著恭恭敬敬的神色道:
“這把木劍,莫不是就是江湖之中所說的,八百年無雙無對的劍神,慕容龍圖老前輩的配劍?”
李觀一不答,隻是道:“你那影壁之後的三百刀斧手,校尉,還有這城的守城將軍,不如就都拿出來吧,省了麻煩……”
他飲酒,把酒扔下,右手握著劍,左手伸出,袖袍翻卷落下,將那少女庇在身後,耳畔傳來了瑤光的傳音,於是李觀一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了埋伏著伏兵的幾個地方,淡淡道:
“本侯百毒不侵。”
“另外,摩天宗主,當日公孫家一彆,許久不見了。”
邵君烈麵色驟變。
忽然傳來一聲苦笑,那影壁之後,一位白發蒼蒼的武者走出來,正是之前的摩天宗主,公孫世家一事後,就不知去向,卻落在了應國,被世家所敬重。
他恭恭敬敬道:“見過秦武侯。”
“當日一彆,君侯風采依舊。”
李觀一看著這位初見豪邁,第二次見麵狼藉,此刻頹唐的江湖豪雄,道:“宗主倒是日漸蒼老頹唐。”
摩天宗主慘笑一聲,江湖際遇,此刻摩天宗已崩裂,他已不知何處去了,現在見到了這個當日當做獵物的亂世麒麟,已沒了戾氣,心中平和,隻是歎息道:
“若是知道今日對付的是君侯,我早不會來。”
李觀一道:“既然宗主無處可去的話,不如和我一起回去江南吧,你若是願意的話,就在江南重開摩天宗,去教那裡的百姓一些拳腳。”
摩天宗主怔住,下意識看向那邊的權貴。
邵君烈是世家大族,勢力極大,他一個人承受了不少的恩惠,想要離開的時候,已經被糾纏上來,再走不脫了。
李觀一端著茶盞,淡淡道:
“城主,這位老先生和我是故交了,今日本侯把他帶走了。”
邵君烈臉色難看,卻還是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君侯要,是我等之榮幸。”
李觀一等人收攏流民,又采買補給,方才離開此地,邵君烈竟不能阻攔,隻能眼睜睜看著李觀一等人離開,而麒麟軍中,怒鱗龍王寇於烈見了當日狩麟大會的故人也投了李觀一麾下,自是感慨,飲酒許久不提。
這摩天宗之主既然能開了摩天宗這樣大的宗門,把武館開遍了整個陳國北域,在教人的這一方麵自然有些本領,索性從無到有,教導這些百姓的孩子練功。
秋日漸過,天氣嚴寒。
天啟十一年,李觀一帶著這些願意跟隨著他的百姓一起跨越了中州和應國,其中多有阻攔,或斬之,或逼退之,耗費一季,方才抵達最後的地方。
天下群雄都在廝殺,殺得血流成河。
李觀一卻隻帶著百姓前行,不曾放棄眾人,百姓親眼見了那少年人握著戰戟殺人,也曾經見到他和一個小姑娘兩人赴宴,不知不覺,民心歸也。
現在有誰混進來當間諜,就會被輕易地發現,然後被打的半死不活。
天下紛紛擾擾的,一開始說李觀一是在沽名釣譽的事情,在這不短路程上的一切經曆,被打得粉碎了,此刻天下提起秦武侯,即便是世家也需說一聲,世之英雄。
在百姓的心中,則是名望足以和兩國之主相提並論。
一路浩浩蕩蕩,以至於邊陲之地,前麵就是江南區域。
時已入冬。
李觀一所部率領百姓,足有十二萬戶。
農夫,工匠,讀書人,手藝人,商人,應有儘有。
幾乎是將一座城池都搬空了的程度。
而晏代清終於意識到最後需要有多少人抵達了江南十八州,因這巨大的後勤壓力,在州丞辦公場所之中,再度傳來了拳頭轟擊牆壁的聲音。
霄誌這幾日,都是左腳先進去的。
就在李觀一等抵達了江南之前,應國最後一關,也就是當日盤旋許久的地方時。
卻早早有一將等候在那裡。
其人生得俊朗,器宇不凡,手中握著兩根鐵鐧,一身金甲,正是應國大將軍大司馬,薛家薛道勇長女的夫婿,天下名將,秦玉龍。
此刻率了千騎在那裡,乃大笑道:
“秦武侯,吾奉陛下之命,在候你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