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烈烈大勢(求月票)(1 / 2)

請天下赴死 閻ZK 8648 字 1個月前

長風浩瀚,飛鷹異獸,神駒走馬,江州城的變化一開始出現的時候,各方勢力的情報都和死了一樣,完全不敢動彈半分,是等到局勢漸穩漸緩下來的時候,

才拚死力,將這裡發生的事情傳遞四方。

應國·皇宮之中。

太師薑素大步踏入皇宮之中,這位太師身材極高大,神色肅穆,白發白須,

又是習慣性地穿著一身墨黑袍服,整個人的氣質冷硬肅殺,猶如鋼鐵鑄造出來的山巒,不怒自威。

旁人往日,對於太師薑素,都是懼高於敬。

隻是今日,太師薑素的氣質更為淩冽,猶如那冰冷的寒風一樣,不要說是和太師搭話,就是靠近了太師,都會被這一種凜然肅殺的氣機給觸及到。

卻不知,是什麼人,是什麼消息,竟然能讓喜怒不形於色的太師薑素都表現出這樣明顯的情緒波動,沒有人敢於深究,薑素直接前去摘星樓,尋找薑萬象。

薑萬象正自煮茶,見薑素來,便是笑著道:「太師來了,哈哈哈,來得正好,來得正巧,朕新翻騰東西,找到了以前儲藏的好茶,那時覺得是難得的珍品上品,舍不得喝。」

「如今想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倒索性把它徹底拆開來喝了,也算是對得住我苦心孤詣地把它搜集出來。」

薑素盤膝坐下,脊背筆直,道:「此茶可還好?」

薑萬象大笑:「哈哈哈哈,和尋常的茶差距不大。」

「還發黴了!」

「如果不是打開來的話,怕是蟲子都得要把這茶給蛀乾了,到了那時,恐怕就連現在的品相都不如,也還幸虧打開來了,不然後世子孫,還以為我薑萬象,

這樣沒有品位。」

「哈哈哈哈。」

是這樣有些倒黴,有些覺得遺憾的事情。

薑萬象卻頗豁達。

笑著道:「太師今日匆匆來,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是陳國出事了?」

薑素道:「陛下如何得知。”

薑萬象道:「朕雖已老而將死,心神之渙散,精力不如以往,不能夠把天下的事情都握在手中,但是這些事情卻都入我心中,我雖老,心裡麵卻還是明鏡也似。」

「天下的事情雖然多,但是沒有幾個能夠入你薑素的眼。」

「能攪動你心境的事情,更是少之又少。」

「放在當下,也就隻有陳國了。」

薑萬象從容煮茶,看著茶葉在水中翻騰起伏,道:「人之一生如茶,起落無常,國之一脈也如茶,始時熱烈,終究還是歸於冷寂,陳國,應國國祚三百餘年,多有些疲憊。」

「秦王出手狠厲,以四路兵馬做幌子,嶽鵬武這天下頂尖的帥才才是主力,

可是,大戰吃的是國力和底蘊,秦雖勇烈,猶如人之少年,意氣風發,但是底蘊後勤,還是不夠的。」

「他們休養生息的時間太短暫了。」

「秦王缺錢。」

「秦國比他更缺錢。」

薑萬象穿一身寬鬆衣裳,頗為得意地道:「還是立國太弱,國力反倒是拖累了嶽鵬武的大軍,後勤補給的速度跟不上,打下城池的收複速度也慢,掌控也要消耗人手。」

「如同蛇之吞象,如撼樹。」

「若是以正常來講,秦這一次,攻勢迅猛,能夠對陳國造成頗大的衝擊,甚至於啃咬下來陳國一大片的疆土,但是卻肯定沒有辦法把陳國滅掉的。”

「就隻是啃下一大片疆土,其中的民生,經濟,政令,律例,還有維持秩序,恐怕都要讓李觀一那小子焦頭爛額了,哈哈哈,再怎麼樣,也得一兩年時間消化掉。」

「自古大國,皆是如此,外部慢慢蠶食,內部自行崩潰,想要以一戰而定天下,那是千古往來,才能夠有的傳說了,秦國的底蘊,還遠遠不到這樣的層次。」

薑萬象熟讀青史,兵法,對於天下的局勢之變化,視角老辣,狠厲,自有自已獨到的想法,三言兩語,言之鑿鑿,這是他成這天下一大國之主數十年來的經驗。

是天下和青史常態的法則。

薑萬象道:「所以,到底是何等事情?」

他給薑素繼續倒茶,到了如今,仍舊還有著從容不迫。

儒家說,每逢大事有靜氣。

兵家說,胸有驚雷而麵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

薑萬象從容不迫,端茶啜飲。

薑素的回答言簡意:

「陳國亡了。」

薑萬象:「.—

這老頭子呆滯住,然後一口茶噴出去,噴了軍神一臉。

「咳咳咳,你,你說什麼?咳咳咳咳!」

薑萬象劇烈咳嗽著。

軍神薑素抬起袖袍擦了臉上的茶水,一絲不苟,動作肅穆毅重,順便把臉頰的一根茶葉摘下來。

茶葉舒展,葉梗完整。

然後麵不改色,扔到薑萬象的臉上,

薑素回答:「陳國亡了。”

薑萬象呢喃許久,坐在那裡,道:「這麼快?!就算是陳鼎業那毒龍在後山上上吊了都沒這麼快啊。」他讓薑素將事情,原原本本,詳細說出來。

薑萬象聽完了薑素的描述之後,安靜許久。

最後也隻是歎息:「我說,青史悠悠,一戰而滅國者,幾乎千年裡麵有那麼一次,可是如同李觀一如此,不是一場戰役,而是一次突襲就成功的,恐怕,千古無二了。」

「不過,太師你所說的,終究還是有些不對。」

「何處不對?」

薑萬象道:「雖然陳國的都城已經落在了李觀一的手中,但是陳國疆域尚算是遼闊,其餘幾路兵馬裡,推進最快的嶽鵬武,也還有千裡之遙,這麼長的距離。」

「其中城池,郡縣不可勝數,一地豪強,各地世家,麵臨這般局麵,若說都是服服帖帖,對秦王大軍,納頭便拜,你覺得可能嗎?」

「這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誰人的心中沒有野心,誰人心中沒有欲望呢?誰人心中又沒有僥幸,這偌大疆域之中的大小城池,恐怕還會繼續負隅頑抗,抵抗李觀一之兵鋒吧。

「有的是希望可以自立,有的,是恐懼秦王魔下世家的下場,也有的,則是待價而沽,展現出自己的實力和價值,然後等待秦王出高價。」

「想要徹底收複這些,恐怕也要時間。」

「至少兩年時間。」

薑素肅然毅重,道:「又如何呢?陛下。”

這一句話平淡,卻帶著一種特殊的安靜。

正在以口頭語言的方式,推演局勢的薑萬象證住了,看著眼前巍峨肅穆的軍神,後者把茶盞放下,雙手按在膝上,再度反問,道:

「陛下,這些對於李觀一來說,又如何呢?」

「臣和他交鋒許多次了,一開始的時候,慕容龍圖帶他來此,那時候的他,

已經有了秦武侯的名號,但是彼時,臣隻是一隻手就可以將他按殺。」

「那時候,他尚且不曾入我的眼。」

「和劍狂慕容龍圖比起來,不過隻是個稍微出色的年輕後輩。’

「第二次的時候,在西域,他已經能夠在萬軍從中斬殺敵將的首級,已經可以在戰場上用出聲東擊西的戰略,他已經能夠硬頂著臣死鬥,雖然重傷而不死。」

「那時候,他是一個頗有些麻煩的對手。」

「因為那生機,因為這大軍軍勢。”

「後來,臣和他在邊疆廝殺的時候,他已經可以獨自站在臣的麵前了,那時候,他已經不再是晚輩了,他和慕容龍圖一樣,是真正的對手。」

「而以臣對他的理解,他,絕對不會妥協。」

薑萬象證住。

薑素一身黑衣,肅穆道:「他會不斷戰鬥,麵對那些所謂待價而活的,割地自立的,保護世家地位的,他不會手軟,他會戰鬥,不斷戰鬥,直到戰鬥到完全勝利為止。」

「那麼,這些世家,城池,豪強,有能攔住秦王兵鋒的嗎?」

「所謂的遼闊疆域,對於秦王來說,隻是等待他收複的地方罷了,前方的道路,沒有敵人,沒有對手,隻有一個個等待掃除的汙垢,隻有一個個舊時代殘留的,該死卻不曾死去的屍體。」

「陳國既沒有翻盤的可能。”

「那麼,在臣的眼底。」

「陳,就已經亡了。」

「這個結果已經注定,之後的兩年,不過隻是秦王完成這一個結果,彰顯自己軍略的行為,不過隻是讓史官們耗費筆墨的無趣之事罷了。」

「陛下,豈能對敵人有絲毫的幻想?」

「李觀一是敵人,是代表著年輕一代鋒芒的對手,和我們是死敵,這樣的敵人,真正的尊重,就是不要對他的決意,不要對他的意誌,不要對他的手段,有絲毫的幻想。」

「這是,真正的,鋼鐵一樣的對手。」

薑萬象沉默許久,老邁的君王道:

「太師,很看重他,也很欣賞他。」

薑素道:「是。」

「如此天下,放眼四方,他或許,會是臣這一生最大也最值得驕傲的戰績,

也或許,是結束臣這一生征戰的那個人,他是對手,但是,對手有時候會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若我勝,則大應國仍舊還有天下,再造中興。」

「若我亡,則整個舊日的三百年亂世,隨著臣的死亡一並結束,以亂世的結束為祭祀赴死,對於一個將軍來說,再沒有比起這樣,更為痛快,也更為適合的終局了。」

薑萬象啞然:「還真敢說啊。”

桌案中空,老頭子一腳端到軍神腿上。

然後自己倒抽了一口冷氣。

太師薑素,幾乎是武道傳說裡攻防平衡最高的一位,在劍狂之前,他是攻擊力最強的,而劍狂踏破關隘的那一劍,就是為了破去薑素的防禦,可見其體魄氣血之雄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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