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了,也就語無倫次了——語無倫次等於心懷鬼胎、心懷鬼胎等於圖謀不軌——這邏輯,簡直和一加一等於二一樣的那麼無可辯駁,對吧?
兩個傻子一個騙子都被砍了。
經曆過以上事情之後,朱見深越想越怕,覺得東廠不管用,遂招來最信任的秉筆太監汪直,從錦衣衛中選拔一些聰明伶俐的家夥,喬裝打扮成平民,出宮伺察——汪直也“不負聖望”,小道消息源源不斷,於是朱見深乾脆任命汪直為提督,另起爐灶,設立西廠這個常設機構。
西廠的軍官從錦衣衛裡選,再由他們各自招募下級——沒有定崗定編,其擴充速度之快、之無序,不難想象。明朝的三法司:刑部、督察院、大理寺,都要依正常流程辦事;而這幫家夥是聖天子內廷直轄,朝廷法度管不著他們,加上每個人都是立(fa)功(cai)心切,當然肆意妄為:一旦“懷疑”某人某官,不必上報,先抓了了再說——哦,錯了,先抓了再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對了,西廠用得最熟的一條是“妖言罪”,從重從快,真事。
一時間雞飛狗跳天怒人怨朝野大嘩。
除了狠人朱元璋和完全嫡傳了老朱狠毒基因的朱棣兩個例外,整個大明朝,文官集團始終在跟聖天子為權力博弈,內容和借口總結起來就兩條:
“皇上,您看那個誰誰誰,太不像話啦,臣總結了八大罪十當斬!您彆成天摟著娘娘不理朝政啊!話說,正常人都喜歡沒事換換口味,您就專寵那一個,這分明不合常理啊——這是為什麼呢?按照邏輯推斷,顯然,她是狐狸精變的,迷惑了聖天子啊!臣聽大家說啊,您那個後宮‘穢不可聞’!您不能不理朝政,快鬆開那個狐狸精下命令砍那個誰啊!”
要麼就是:“皇上,治理國家的事,朝廷的事您彆操心了,交給我們就得啦!您趕緊回宮,按倒幾個娘娘生一堆小崽子去吧,那才是您的本職工作正經事,其他您就彆管那麼多啦!”
總而言之,自己失勢就扯起來大皇帝理政的大旗讓他管對頭、自己得勢就讓大皇帝回宮去玩,彆管我怎麼折騰。
看著西廠無法無天的折騰,文官集團人人自危坐不住了,有內閣大學士領著一群人上書:“‘人心洶洶各懷疑慮’,大大滴破壞了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麵!臣總結了汪閹的十大罪三當斬,不信?您看——去年七月有妖物出現傷人,對吧?現在汪直肆意妄為殘害忠良,對吧?這就是應驗啊,鐵證如山!快點砍他!”
聰明的朱見深一琢磨:“對啊!妖物出沒一定是壞事臨頭的兆頭,這個當然不容置疑、現在汪直他們一通折騰,可能還真是應驗了呢……”於是,下旨裁撤了西廠——這一輪,西廠僅僅存在了五個月。
過不久——一個月,真的不算久——聰明的朱見深還是害怕,有個叫戴縉的揣摩透了憲宗的心思投其所好,上書:“汪直可是大大滴忠良啊!我大明哪裡都不是法外之地,西廠是維護安定團結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於是西廠又恢複了——這一輪,西廠存在了五年。
再後來,到了憲宗孫子輩武宗那一朝,太監劉瑾當權了。為了跟文官集團抗衡,正德皇帝朱厚照讓劉瑾複立西廠。
劉瑾複設西廠之後,又發現一個新問題:雖然東廠西廠都歸自己管,就像兩家子公司,可他們為了表忠心出業績,開始內鬥,正經事不乾,自己相互拆台!怎麼辦呢?乾脆,再注冊一家新公司吧——於是又弄出來個“內行廠”!
到正德五年,劉瑾伏誅,西廠、內行廠隨之被裁撤——西廠,這次壽命還是五年。
自此,西廠永久性的在曆史中消失了。
題外話。
劉瑾這個人,像許多被妖魔化的太監一樣,相對於“壞”而言,我們似乎更應該說他蠢——有時候,他確乎應該算出於好心。比如,他曾經下令讓所有寡婦一律改嫁。其特殊背景,是很有不少心懷惡意的家夥,為了侵吞孤兒寡母的微薄財產,百般阻撓其改嫁謀生——嫁了人,家產就歸了他人!不讓改嫁為的就是圖謀家產,於是婆家的人變著花樣的虐待孤兒寡母:賣了娃,餓死娘,然後大家分東西!
當然,儒棍們可不會管你是否好心,既然權鬥,你便該死——俗(這個字念wangbadan)話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你破壞寡婦守節而下令改嫁?豈止十惡不赦,簡直是挑戰人倫天理破壞宇宙秩序!這怎麼得了?任由寡婦改嫁,世界要消失天地要毀滅宇宙要爆炸的啊!
沒話說,參他!
劉公公沒有後來的魏公公手段狠,所以沒鬥過文官集團,下場很慘:最後被扣了個“謀逆”的帽子,剮了。
3357刀。
大明的百姓就這樣,既不認人,也不認理,隻認刀:你手裡拎著刀,便趴地上給你磕頭、一轉眼刀落在你身上,他們便會自覺踴躍這掏腰包買你被割下來的肉。
以後我們還會說到劉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