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六年,建榆林寨,榆林之名始見於史。因當地的土壤特彆適合種榆樹,故名。
榆林衛對麵的烏審部散居在河套平原水草豐美的東套,中間還隔了一片毛烏素沙地是天然屏障,因此,雖然地處邊關,但已經好多年沒經過戰事了。
所以,這裡的邊軍究竟靠什麼才能活下來這等小事,平日裡誰都不怎麼放在心上——否則,近在咫尺的神木縣也不會是那個樣子了。
因為沒有戰事,自然就沒有殺良冒功拿乞丐腦袋騙賞銀的機會,因而地方官和將領們過手的時候難免稍微狠了些——不管朝廷發沒發、發了多少,反正榆林衛的兵士們已經三年多沒拿到餉錢了、糧草也是時有時無,累積下來的缺額,即使按照兵部勘合過大大縮水的數目,也欠了一年多。終於,在幾個不穩定分子的鼓噪下,叫花子兵們鬨了起來。
遊擊將軍陸有德聞報,帶了守備金青和十幾個親衛前去彈壓。本以為當場砍了領頭的家夥再嚇唬幾句就能搞定,沒成想剛亮出刀來,人群中不知哪個一聲喊:“朝廷要殺咱們啊”,局麵一下子失控了。陸有德跑得快,在親兵的拚死護衛下衝出營,金青則沒那麼幸運,被亂刀砍成好多塊兒。
亂兵們本就在前有溝圍有牆的營裡,現下據險而守,官員們心裡都明白,雖殺了朝廷命官,除非萬不得已,絕不能調兵強攻——其他沒炸營的家夥們處境也是一模一樣,現下啥也不知道還能忍一陣,如果硬拉過去打,十有八九會跟這幫家夥同病相憐一起反了!
隻能“曉以大義”婉言慰導。
於是榆林府一麵向朝廷報告以策萬全,防止事態擴大一發不可收拾,同時,榆林知府蕭長華的左右右手,通判周持正自告奮勇,帶了個老家人雙人匹馬進了營。
亂兵們本來就隻為了有口飯吃,也都清楚自己堅持不了多久,周通判更是膽識俱佳辯才無雙,自己留在營裡為質,打發老家人回城湊了些銀兩,總算暫時把事情壓了下來……
這件事上報給京師,沒走通政司的官方渠道,而是私下通報給了戶部侍郎袁士傑——袁大人是蕭長華的座師。
袁大人第二天上朝較平日早了些,見到兵部尚書王玉操,一改往日板著臉視而不見的漠然,笑嘻嘻的寒暄了幾句。等散了朝,王尚書緊走幾步一把拉住袁大人,非要拉著去府裡品嘗下新來大廚的手藝。袁大人推辭了一陣,礙不住盛情難卻,兩台轎子一前一後地走了。
袁大人是山東濱州人,不吃辣、王大人是重慶巴州人,無辣不歡。雖然袁大人對大半桌子紅彤彤全是茱萸的菜基本上就沒動幾筷子——那時辣椒還沒從南洋傳過來,愛辣味的用茱萸烹飪,就是“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那東西——但對王府大廚的手藝還是發出了“此味隻應天上有”的由衷感歎。席間,賓主雙方就前兩年乃前汗入寇的兵費核銷事宜進行了淺嘗輒止的探討。袁大人表示,事多人少,積壓的要務實在太多,爭取催一下,戶部的辦事效率應該再高些。王大人表示,完全理解,不急不急,此等小事還要袁大人親自掛念,實在感銘五內……此後,兩位大人便談起了京師近來的軼聞趣事,在歡笑聲中結束了這場親切友好的交流。
王大人親自將袁大人送出府門。臨上轎時,袁大人雲淡風輕的感慨了一句:“我等雖然不易,想來邊關的兄弟們當更為辛苦。聖上德被天下,海清河晏才有這歲月靜好啊。”王大人立即附和,高度評價了袁大人操勞之餘對將士們的體恤,並表示兵部絕不會辜負聖上和各位大人的殷切希望……
目送袁大人的轎子遠去,王尚書轉身回到府裡,立即傳來武選司的郎中和員外郎,拿著近年撥付物資的賬目,扒拉著算盤,詳細核算了陝西都司府、陝西行都司等處的一乾事宜。
於是第二天,職方司主事賈守仁便輕車簡從快馬加鞭地趕赴榆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