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沒有足夠錢買到一下痛快的人,會有另一番遭遇。
其實,不僅是磔刑,連死刑中最“溫柔”的絞刑,都是生意。給足夠的錢,“一絞便讓你斷氣”,否則,等人犯暈過去就放下來,劊子手在一旁坐等涼水把死囚潑得還了陽,再吊起來一遍!最多的是“九絞”:救醒八次,吊九次。
無論是斬首棄市還是千刀萬剮,都有監斬官,下達執行命令的也是他。牢子呈上寫有人犯姓名的木牌,由監斬官用朱筆一勾,這叫“勾決”,算是完成最後的程序。那時人們普遍迷信,怕惡鬼索命,於是監斬官不會正對行刑台,側麵而坐,意思是我看不見你,跟此事無關,以後彆來找我。傳說中,鬼怕紅色,而且,官服代表朝廷的無尚權威,百邪不侵,因此要穿一身大紅的官服。勾決時,監斬官不會直接劃勾,而是把朱筆懸在那裡,由牢子把寫有人犯姓名的木牌湊到筆尖處一拖,隨即把朱筆拋掉,還是同樣的意思,表示這個人的被殺,與自己無關:你名字不是我勾的,我就是舉了支筆而已,要索命請找彆人。舉牌的牢子也有話說:我就是舉個牌子晃一下,誰知道那裡有支勾命筆在!
每個人都是在執行命令、每個人都貌似無辜、每個人都有一套說辭。但是,每個人手上都有一輩子洗不掉的血!
劊子手會先向人犯行個禮,說句場麵話:“俺是奉命行事,您這事,莫怨俺,以後該找誰找誰”,然後趁人犯呼氣時向其胸口猛擊一拳。一口氣已然呼出,心肺再次受到重擊,把胸腔中僅存的一點空氣擠出,身體會條件反射地張大嘴試圖吸入更多的空氣,趁此時,劊子手會把左手攥的麻核桃順勢塞入人犯口中,免得一會割肉時痛極而呼影響工作情緒。前麵兩下要先在人犯的上眼瞼下刀,還不能割斷,要讓其垂下來遮住雙眼——一般來說,劊子手也不願接觸到挨刀者的目光。再下來的兩刀,要剜去人犯的兩乳:傳說中的刑天被黃帝斬首後以乳為目,劊子手也忌諱。
軍中的大剮活人則沒那麼多講究,但更慘烈。在震撼敵人的同時還須保證自己的安全,免得被敵人弓箭傷到,便要在敵人的一箭之地外表演——這麼遠的距離,若想產生最佳視聽效果,肯定不能堵嘴,喊得越大聲越好、割下來的肉也要一條條長到足以讓幾十丈外的敵人看清、更要拖久一些時間,讓敵方聚攏更多的觀眾……據說有的將領手藝精湛到四肢隻剩骨架,胸腹裡的肚腸流了滿地,絲毫未傷及聲帶和呼吸係統,受刑者還能嘶聲大叫。
所以,這也是技術活。
高藤豆第一次操刀,效果沒達到最佳,一炷香多一點的時間,綁在木樁上的家夥便沒了聲息。到後來他自己也覺得再割下去沒啥意思,退後一步大力揮刀橫砍在頸上,撿起地上的頭顱往祭台前一丟,結束了表演。不過,這個場麵已經足夠讓那些官兵老老實實地給自己挖坑了。
眼見著天色暗下來,大坑也挖得足夠深了,關盛雲下令點起了火把,走到祭台前抱拳躬身道:“兄弟們,關某給你們報仇了!”。輔兵群中爆發出一陣發自肺腑的熱烈歡呼——顯然,他們已經完全不記得,就在不久前是誰把他們抓到這裡並落到如此田地的。
關盛雲其實是不屑於此的。不過羅師爺說了,死者為大,而且主帥親自主祭對所有兄弟們來說可以大大激勵士氣,也就過來走一遍過場。
看著縛了雙臂雙腿的同伴們被刀槍逼著跳進深坑裡,韓東轉身跪地,不停地對關建林哭喊哀求道:“將軍,將軍!您答應過,小人帶著您把他們引出來就不殺小人的啊!將軍饒命啊將軍……”
關建林還沒搭話,穀白樺陰陰的一笑:“他答應了確實不假。俺聽到了。”
韓東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的向穀白樺膝行幾步再次叩首:“多謝將軍啊!多謝將軍救命,小人一輩子記著將軍的大恩大德……”
穀白樺陰惻惻地打斷了韓東的哭叫:“俺確實聽到他答應了。但是,你聽到俺答應了麼?”
聞言,韓東傻在了當場。
穀白樺接著厲聲吼道:“就算本將答應了,”伸手一指死裡逃生的那群誘餌輔兵,“你聽到他們答應了麼?他們會答應麼!”
那位早些時候曾經求饒的老者走到近前,飛起一腳:“狗賊!晌前你可曾有過一絲念頭饒過俺們?”說著話,舉起手中的木棒,向其劈頭蓋腦地打去,直打到韓東滾入坑底。
輔兵們衝過來開始向坑裡填土,坑底幾個被韓東誘捕的家夥冒著頭上飛落的沙土,咬牙切齒地向韓東掙紮著挪過來,雙臂被縛住便低下頭張嘴咬去,韓東的厲聲哭號很快變成嗚咽,良久,坑中的聲息逐漸弱了下去。
等埋填到胸部,人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起來。胸腔受到土沙的擠壓,自然會本能的拚命擴張,試圖容納吸進更多的空氣,然而隨著吐氣,肺部氣體排空後,胸腔收縮,與土壤的空隙會再次被落下的沙土填滿,每一次的呼吸,胸腔可以擴張的幅度越來越小……周而複始,直到窒息。
關盛雲沒等到把大坑填平就下令收兵。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祭奠義父盧勇那一刻,他要留下這幾十顆裸在外麵的人頭,衝向祭台。
羅師爺本想勸幾句入土為安一死百了的話,轉念一想,每日裡輔兵出營見到,也可以鼓舞乾勁。按目前的進度最多還有兩日,舟筏便足夠出兵之用,到時再讓人埋了也未嘗不可,於是沒作聲。
殊不知,這幾十顆人頭,後麵還真派上了大用場。
本篇知識點:
各種死刑的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