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馬文升就被傷兵們你一拳頭他一拐杖地當街捶死了。彆說,劉十亭還真有兩把刷子,真應了劉神仙當初那句“萬人俯首”——馬文升根本沒來得及爬起來,大家都低著頭死命地打。
沒人去難為劉十亭,連他交待私藏的銀子都沒人動。一方麵眾將心裡都知道,劉神仙讓自己的部下少流了很多血,真下手去搶他,多少有些拉不下臉;另一方麵,關盛雲已經富得流油,也真不怎麼在乎他那幾個錢。
羅詠昊建議他可以先行離開時,劉神仙還以為是給自己下套找借口殺他,一個勁兒地賭咒發誓要加入“義師”,羅詠昊擺擺手說道:“劉先生,大家都是明白人,不需要講這些言不由衷的話,沒意思。如果真作他圖,羅某又何必親自找你?你既有大功在先,大帥也非食言而肥之人。先生請便,這張手令你過了硤石關便可丟掉,免得給自己惹麻煩。外麵那頭黑驢先生可以代步。往後,有機會時不妨傳揚些對我師有益之語便感激不儘了。”
待到劉十亭千恩萬謝地離開,關野火茫然問道:“軍師大人,就這麼放他走掉,會不會泄漏軍情?”
羅詠昊看了眼羅世藩沒作聲,後者撲哧一笑答道:“大哥你動動腦子好不好。他能去哪裡?去潼關麼?死路一條,那邊知道咱是什麼人!身上還帶了那許多銀子,肯定會被當作奸細抓了殺頭大家分銀子!他隻能過硤石關去洛陽。大可不必擔心他走漏軍情——‘啊?陝州被破?怎麼破的?你怎麼知道?你又是怎麼逃出來的?你咋帶那麼多銀子?’他咋回答?‘銀子是騙馬文升的、破城是俺帶的路?’哈哈哈哈……”
關野火撓撓頭:“兄弟說得有道理啊!俺咋就沒想到呢?到底是你們讀書人肚子裡彎彎繞多。”
羅詠昊笑了笑,補充道:“澠池、新安這兩個小縣難擋我大軍兵鋒,我猜他會徑直跑去洛陽,甚至更遠些,然後買些田畝從此做個富家翁。不過,其前半生已經養成雲山霧罩吹牛的習慣,即使安定下來,也未必能管得住那張嘴,免不得裝神弄鬼弄些玄虛出來。我剛剛點了他一下,我師之威,恰可借他廣加傳揚,加上那些仙魔鬼怪的佐料,誰聽誰怕。無論怎麼看,都是好事。”
羅師爺所料不差——劉十亭一路驢不停蹄跑到洛陽郊外時,堪堪與戚曉光派出去往陝州打探消息的公差迎麵相遇。那幫人見劉十亭從西而來,免不得詢問幾句,劉神仙能當麵把知州唬得一愣一愣的,糊弄幾個大兵差役還不是小菜一碟?看著幾人馳向陝州的背影,劉神仙輕蔑的一笑,施施然騎著驢踱進洛陽府城。
此時的澠池城中已是一片大亂。
被遣散的衙役們把大股賊人即將來襲的恐怖傳遍全城,闔城百姓扶老攜幼無頭蒼蠅般奔逃。家境殷實的人家紛紛向新安方向逃難,車馬行的價格瞬間飆升了十多倍、更多的是無力遠逃,又舍不得徹底拋卻家業的普通人。俗話說,破家值萬貫,誰也不忍就這麼把畢生心血一股腦全拋下。漫山遍野都是懷裡揣著值錢細軟背上背著包袱手裡拉扯著老幼婦孺的居民,都想著在荒山裡待一陣子從而躲過兵災。
最開心的是城中的潑皮無賴們,沒有比這時更好的趁火打劫的機會啦。不過,等他們興衝衝跑去銀庫時,遠遠地便發現,已經有不少衙役拿著鐵尺槍棒守在那裡……糧倉和武庫也都如此,隻好失望地再轉身跑去百姓們的空屋搜羅一番。
衙役們守倉庫,並不是他們有多忠於職守,而是傅躍輝的吩咐。好吧,確切的說,也不是他們此時還能服從傅大人的命令,他們是為了自己。傅躍輝告訴他們:你們是“吏”,流官鐵吏,你們將在這裡世世代代把這份職業世襲下去。失城之罪肯定輪不到追究你們,唯一的威脅來自於即將到來的賊人。如果能看好府庫,想來賊人也不會太過難為你們這幫人,否則,未來任何城池都會在淪陷前把銀糧付諸一炬!賊人們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於是衙役們紛紛把家人安頓在庫裡,自己三五成群的持械守在門外看護著,那架勢,比平常日子裡守衛大明的國家財產更精神了許多。
果然,關盛雲進入空城後,發現糧倉、銀庫和武庫居然完好無損,大喜過望,這些衙役不僅全部逃過一劫,還都得了些賞賜。
兵貴神速,關盛雲留下張丁的霹靂營看守後路,大軍迅速向新安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