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三個飛獸營已有條不紊地開始下船,在隊官們的吆喝下在弓兵陣後開始整隊。高藤豆也把借來的三十名馬兵交還給穀白鬆,後者按預定計劃指揮著馬隊在第二組弓兵小陣偏西一些的地方集結。馬兵們都牽了馬立著,等候著命令。
接二連三的打擊確實給人群帶來極大的震撼。不過,不久以後,不需要張麻子們嘶吼著提醒,所有人都從最初的恐懼中逐漸明白過來:賊人們有遠程火力優勢,磨蹭著不動就是白白挨打,索性一股腦衝過去!半路上是否中箭全憑各人造化,咱們有壓倒性數量優勢,隻要衝過去糾纏在一起,肉搏起來這仗便贏了!
三輪射擊後國清林沒有繼續揮動紅旗。儘管他知道,如果此時再來一輪齊射,麵對幾乎靜止不動糾纏在一起的人群,殺傷效果一定會超出前幾輪射擊的總和——不過要舉旗的手被羅世藩按住了。少軍師隨即解釋道,對麵的敵人數量太多,要取勝,必須狠狠打擊那些有生力量。現在射擊固然可以殺傷許多,但肯定會有不少羽箭浪費在那些已經失去戰鬥力的敵人身上。
嘴裡說著話,羅世藩的腦子同時在飛快地思考著:各位將領大都是邊軍出身,作戰經驗都是一刀一槍的與披甲正規軍交戰。弓箭對披甲傷害有限——這一點從明軍的記傷方式便可以看出:三箭抵一刀,算輕傷、三刀低一槍,算重傷——弓箭最多就是遲滯擾亂進攻節奏,或者掩護攻城部隊,壓製城頭火力,因而普遍都不怎麼重視弓兵的作用。像今日這般的戰鬥大家從未經曆過,可難保以後不會再次遇到。這種情形下,弓兵的作用便凸顯了出來!攻下城池後,武庫裡的鎧甲兵仗是寶貝,甚至連生鐵都要帶走,但羽箭便不怎麼珍惜了——自己曾親眼看到有兵卒把半成品箭杆堆起來生火烤手!是不是可以跟大帥建議,除了各戰兵營自配的弓箭隊,乾脆組建一支弓兵營,嗯,像馬隊一樣,獨立成軍,由中軍直轄,臨戰時根據預判的戰鬥特點,配屬給需要者。不過,算算花費,可也是不小呢……
正在出神地想著,思緒被國清林打斷了:“少軍師,賊人們又衝上來啦!咱們撤吧。”
抬眼望去,對麵不遠處黑壓壓的人群又呐喊著擁了過來,國清林第四次搖動了下紅旗。二人攀著繩索滑降到望台底部的時候,又是兩千支羽箭破空,灑向衝鋒的人群。羅世藩翻身上馬時衝國清林莞爾一笑:“國大哥,你剛剛說‘賊人們又衝上來了’。你把他們叫做賊,他們把咱們也叫做賊——那,到底誰才是賊呢?”
國清林怔了怔,也笑了。沒答羅世藩揶揄的問話,大喝一聲:“甲隊,撤!”
隨著命令,第一排弓兵小陣迅速後轉,從五十步外第二個弓陣的間隙裡穿過,在其後的預定位置重新站定。有人抬著筐子從他們眼前跑過,各人都從筐裡抓起幾支特彆的羽箭:箭簇後縛了浸滿油脂的布團。
迎麵撲來的人群沒有被箭雨阻住,中箭倒下的在掙紮,被絆倒的則迅速爬起來,繼續呐喊著向前衝去。張麻子在人群裡喊叫著,不時蹦起腳來向前麵望去,最前麵的人已經從攔阻矮牆的空隙裡跑過去看不到了。張麻子估摸著,賊人應該在拚了命的逃,後麵是南陽的百姓們在攆著屁股趕。方才隱約看到賊人還有第二道兵陣,不過沒關係,大不了再射出兩三輪箭,阻不住這許多人的!要不了多久便會被追上,那時候,哼哼……正想著,聽到一聲熟悉的招呼:“張哥!”扭頭看去,原來是楊莊的馬老七和尹二五幾個。口裡答應了聲,隨即喊道:“老七,二五,殺賊呀!”眾人一股腦神勇地向前衝去。
第二道弓陣距離柴垛百步。看到有人從柴垛間隙裡冒出來,各小陣的隊官紛紛發出命令,向混亂的人群灑出箭雨。
由於需要接連繞過三道障礙,再加上撲麵而來的羽箭,絕大部分人眾都擁擠在各個柴垛之間,能夠逼到陣前的人寥寥無幾。各個百人小陣的隊官鎮定地下達平射的命令,將他們射殺在幾步遠的眼前。西邊穀白鬆的馬兵們已經上了馬,但見此情形都在駐足觀望。原計劃是由馬隊衝擊,阻住突到陣前的人群,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
與此同時,幾騎快馬在剛剛取了火箭的隊列中小跑而過,馬上的騎士手裡平擎了火炬,經過身前時,弓兵們都將已搭了弦的火箭引燃,然後半引弓斜斜指向天際。隨著一聲聲“首排,放”、“二排,放”的命令,火箭逐排騰空而起。射出羽箭的輔兵們迅速搭上第二支,在後排同伴燃燒的箭簇上引燃,再次引弓的同時,後排的火箭激射而出……
撒過硫磺火要(錯彆字)的柴垛陸續被引燃,熊熊烈焰衝天而起。
尹二五連滾帶爬地逃出火場,就在剛剛,他親眼看著幾尺外的馬老七陷在火裡,掙紮中死死扯住身旁的張麻子,隨即,後者身上那身代表無上威嚴的皂衣也開始燃燒!眼看張麻子伸出手向自己抓來,情急之下,尹二五掄開手裡的鎬把為自己開出一條生路,總算驚恐萬狀地逃出了灼熱焦臭的阿鼻地獄。
尹二五弓著腰死命地咳嗽起來。一陣微風吹過,不由狠狠地大吸了一口沁入心脾的清涼涼的空氣。剛剛直起腰向前方看去,胸口一涼,又像被人狠狠搗了一拳——滿腔壯誌的尹二五被一支利箭活生生釘在地上。
照例,六日帶娃瘋,停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