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秋水一改昨日那副態度,哈哈大笑道:“羅先生大可不必過謙!貴軍既有報效朝廷之意,天恩浩蕩,斷無不準之理。貴軍大帥少不得封個總兵副帥,那可是正二品、從二品的官階。先生少年老成擔此大任,也得是三品、從三品!再往後,前途更是無量。下官隻是個正四品府,各位遲早都是莫某上官,自當待先生以迎接上官之禮啊,哈哈哈。”
張可欣甘誌海等人跟著紛紛起哄:“羅先生就彆謙讓啦,讓我們也一起沾沾光!一道走、一道走!”不由分說拉拉扯扯把羅世藩從中門擁了進去。
鄧森傻傻地立在門外邊撓頭邊犯迷糊:“俺就是正兒八經的從二品副將啊,彆說走中門,被各位文官簡直看得條狗一樣,這究竟是為什麼呢?”被莫秋水回頭惡狠狠地一瞪,嚇得一縮脖子,趕緊垂著頭一溜小跑跟上來。
幾位官員滿麵春風,那番親熱勁,就像是遇到親人故舊多年未見的子侄一般——也幸虧是羅世藩,換成其他將領,決然應付不來這種場麵。
清單上開列的物資隻有幾處小小的改動,少軍師看一眼就知道,那一定是襄陽府庫裡真的沒有——因為人家已經在其他地方主動做出了足夠的補償,即便是最愛占小便宜的張遊擊看了也會無話可說!
至於穀城駐軍,張可欣甚至拿出寫給穀城知縣蔣仲剛(字正操)的命令,當著羅世藩的麵蓋上鮮紅的知府衙門大印,鄭重其事地交給後者:“羅先生,貴軍既從善如流,聖德廣被,普天之下皆陛下赤子,以後咱們便是一家人了。這份給穀城的命令,就勞煩您派人送去罷。”瞪著眼睛把城下之盟講成招撫,這等一本正經的清新脫俗,讓羅世藩都不知該如何作答,隻得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回一句:“多謝張大人了”。
莫秋水心裡多少有些為難。襄陽府好說,再怎麼也能糊弄過去,但有些條款必須得到湖廣三司的默許和配合,這事有點棘手。不過羅世藩早已有所準備,莫秋水剛提了個話頭,拍拍手,孫春龍等幾人抬上來兩個大木箱擺在地上。
羅世藩含笑道:“各位大人都知道敝軍一片誠心,然我家大帥知道,隔山隔水的,湖廣三司的大人們一時可能未必全然洞燭。這些東西或許可以幫上些小忙,算是敝軍向大人們表明心跡吧,還要勞煩各位大人轉達。”
關盛雲的繳獲中有很多文玩字畫、金珠玉石。帶著這些東西千裡轉戰是累贅,但用在這裡則再恰當不過了,所以羅詠昊挑了一些,讓羅世藩帶了來。
衝孫春龍點點頭示意開了箱,眾官的眼睛立刻被吸引過去再也離不開:銅綠斑駁的青銅小鼎、流光溢彩的獸首瑪瑙杯、晶瑩無瑕的玉佩……羅世藩隨手拿出卷畫軸:“這是徽宗皇帝禦筆的《瑞鶴圖》”,接著又取出一幅,“這是王右軍(王羲之)先生的《快雪時晴帖》……”口裡說著話,眼睛一刻不離眾官,觀察了一會兒笑吟吟問道:“各位大人,這些該能夠讓湖廣三司的大人們理解敝部的誠意了吧?”
“夠了夠了。”喜出望外的莫秋水終於將目光艱難地從兩個木箱上挪開,心裡暗想著,“莫說湖廣三司,想來京師的幾位大人那裡也說得過去了!”
甘誌海心裡一動,突然說道:“羅先生,下官職責所在,有句話還要講清楚,先生莫怪。貴使提到要在襄陽府設立聯絡處,貴使準備派多少人?若是人數太多,驚了襄王千歲王駕……”
羅世藩沒有正麵回答:“甘大人放心,聯絡處隻是為了避免發生不必要的誤會,不會有太多人的。大人們當知道,我等所以如此,實在是因為活不下去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倘能安定下來,求之不得。誰會去滋擾王爺千歲的安寧呢?湖廣三司和京師那裡,更還要勞煩王爺千歲也替我們說幾句呢。”說著,向莫秋水使了個眼色。
莫秋水馬上明白過來,接道:“納川兄,羅先生說得在理。大家都是為了朝廷,千歲那裡,要仰仗納川兄啦。三司都是愚兄的上官,千歲的話比我等管用得何止百倍……”
甘誌海歎口氣:“可望兄、慰庭兄,你我同氣連枝,甘某當儘綿薄之處自不消說得。”
……
撫局談成了!
本篇知識點。
*王爵與王號:以前講過,親王的王爵是一個字,清朝以前多用春秋時期的國名,如燕王,秦王等。為了區彆某個王爵的每一任藩王,等他掛掉,會定個諡號做區彆。比如周定王朱橚、周憲王朱有燉、周簡王朱有爝……注意,這樣叫的都是死的,還活著的,一律就叫周王。郡王比親王低一級,王號是兩個字,用郡縣的名字,後麵必須強調郡王兩個字,比如延平郡王鄭成功。
*文官筆下的曆史。參見以前明武宗大戰小王子一節:十幾幾十萬人的會戰,連小皇帝都“手刃一敵”,總共才殺了十幾個蒙古人、明軍戰死五十多……誰信?再比如從來沒有跟老百姓過不去的魏忠賢,為啥民間口碑那麼差?重要原因之一是他執掌東廠期間做了一件事:有些文官不是拚著挨一頓廷杖博名聲麼?上朝時提前穿了厚厚的棉褲,屁股上還縫了墊子,動手的也不是真打……老魏下令:扒光了打屁股,往死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