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九章激戰
最前麵的七八座塔樓移動到被填平的壕溝邊緣附近,距牆三十來丈遠時,隨著哨音的命令在行進間向兩翼散開,後麵的則紛紛加快了速度,迅速填補到中間的空檔裡。
向城牆逼近的過程中,各個塔樓的行進速度快慢不一。城樓上孫傑看得很清楚,塔樓有大有小,奢崇明同樣是采用用人命交換勝機的戰術:較小的塔樓行進速度快得多,顯然是想吸引守軍火力,豁出去付出裡麵的人命,為相對笨拙的大型塔樓搭上牆頭爭取機會。為了行動便捷,此時塔樓內部人數不會太多,當然也不能空無一人,還要留人從射擊孔向城頭做乾擾性射擊。叫孫傑比較感慨的,是小塔樓裡麵的彝兵們,為了給族人爭取到勝利的機會,明知自己是負責吸引守軍炮火的犧牲品,個個視死如歸!孫傑治軍甚嚴,然而見此情景不禁捫心自問,假如易地而處,就算麾下的兵卒們在嚴酷軍法的驅使下也能如此冒死衝鋒——自己又是否能硬下心腸,教哪個營、哪個隊去做這樣的犧牲呢?
感概歸感慨,畢竟是你死我活的搏殺,孫傑迅速做出判斷:小型塔樓裡最多隻能容納二三十名敵兵,即便靠上牆,長捷營也能控製住戰局,把戰鬥限製在幾小段牆上——不同於那些有三五扇門的大家夥,狹小的塔樓隻有一扇可以接牆時放下做踏板的門板,投送兵力的能力有限,這便是瓶頸:城下敵軍再多也得擠在一起排隊上!長捷營的槍兵遠距離隔阻,刀盾兵協助防守,砍殺突破長槍的個彆精銳苗兵,兩翼弓弩兵做壓製性射擊,最後麵丁壯們隔著人群投火罐炸罐……塔樓外部都塗了厚厚一層防火的濕泥,但內部不會,門板放下來後,隻要多投些油罐,一支火箭射去,這裡便不會再有任何威脅了!
心下略定,吩咐勞順叫兩門大神炮瞄準稍遠些的大型塔樓,孫傑下了城門樓,疾步向城門上方的兩個虎蹲炮組行去。左邊炮組的炮長叫劉鐵牛,莫看他長得粗壯,心思很是活絡,同時也是炮隊的千總隊官,還掛了遊擊的虛銜。沈鋼擔心孫傑的安危,便把他帶來成都。孫傑跟劉鐵牛交待完,卻見這廝狡黠地一笑:“大帥,俺覺得還是打小的好。”說完不再搭理孫傑,自顧自地往炮身上一趴瞄向外麵,一個呼吸間猛然躍起,大吼一聲,“放!”右邊的炮長有樣學樣,幾乎同時下達了開火的命令。
“轟”、“轟”!
兩門小炮先後發出怒吼。
“裝填!不許查看戰果!”劉鐵牛聲嘶力竭地喊著,“入娘賊,快些,快!”
孫傑一向鼓勵手下將領們獨立決斷、獨立指揮的習慣,除非萬不得已自己下了死命令必須服從的情形外,臨敵交戰的大多數時候都是叫他們放手去打,最多隻是提出一些建議。可此時生死攸關,城門又是整個防禦鏈條重中之重,門前壘隻能擋住正麵那麼一小片地方,萬一大型塔樓靠近,不說突破城牆,小小的門前壘將立即遭遇巨大的威脅!
一陣慍怒感在心中冒起……然後迅速消褪下去,孫傑看到了炮擊效果,馬上明白了劉鐵牛的用意,不由得大勝讚了句:“好!”
兩門炮打的確是頂在最前麵的兩座小型塔樓,不過,瞄的都是中部靠下的位置。劉鐵牛這門炮的鐵球正中一根立柱,粗大的樹乾哢嚓一響應聲而斷,儘管塔樓打造的很結實,失去四分之一支撐的中層還是垮塌下來一角,歪斜在那裡搖搖欲墜、另一發炮彈沒打到柱子,把迎麵的木板砸出一個大洞,四周的斷茬白花花地參差著,裡麵挨個正著的家夥死得倒是痛快,透過破洞可以依稀見到,變形的人體像被砸進泥地的紙片一樣嵌在後牆上,四肢軟塌塌地垂著,透過胸膛上一個比海碗還要大的深洞竟可以望見後麵——去勢未減的鐵球攜帶著五臟六腑破壁而出!
造成最大殺傷的是夾在大鐵球和火藥泥擋中間的那幾十枚小彈。質量小,空氣阻力的作用很明顯——鐵球命中了塔樓中下部,激飛的小彈散布得更低,雖然大部分苗兵都躲在塔後用力推行,暴露在其兩側的家夥們則幾乎無一幸免!劉鐵牛這家夥的腦筋果然好使得很:相對於殺傷,這兩炮的戰術效果意義更大——失去部分推拽人力的兩座塔樓立刻癱在那裡動彈不得,隻要再補上幾下把它們徹底打塌,殘骸就可以將這片區域暫時封鎖,後麵那些大型塔樓在道路被清理出來以前隻能橫向裡兜一個大大的圈子——這段時間裡,劉鐵牛還能轟出去好幾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