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張大帥一樣,黃元清也是親自率領兩個最精銳的戰兵營做大軍的前軍……那又怎樣?還不是轉眼間就被張大帥那些輔兵嗷嗷叫著衝了個七零八落!
再說張芳,正樂滋滋地在隊伍前麵向美好目標疾行,猛聽到後麵的喧嘩,開始以為是黃元清終於耐不住性子往前趕衝了後隊,剛罵了兩句便發現了不對勁,立刻明白了過來:這是他娘的中伏了啊!苗賊已截了後隊,甭問,前麵鐵定是重兵當道啊!這種大虧不久前在養龍坑剛剛吃過,張大帥回想起來至今心有餘悸呢。繼續前進是絕對不行的,唯一的生路在後麵!
跑吧。
大帥就是大帥,同樣是跑,這時節就能看出軍事素養的高下了。張芳大吼著命令親兵們:“將火把速速熄了!”
敵暗我明,你舉著火把跑,不是給暗中埋伏的苗賊們當活靶子麼!至於是否看得清腳下的山路,怕什麼?那麼多營兵不都還傻傻地舉著火把照亮麼!
張芳和十幾名馬衛嘴裡吆喝著,竟自從自己的隊伍中直蹚回去。
幾個遊擊營官全看到大帥和親衛們滅了火把從自己的隊伍裡橫衝直撞地往回跑,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當然有樣學樣,等張芳跑過,也叫營衛滅了火跟著跑,於是隊官學營官,把總學千總,果長學把總……最後全軍都把火把扔了,摸著黑在山路上向來路狂奔回去。
恐懼在蔓延。擁擠、拉扯、碰撞、跌倒、踩踏……不少槍兵早已扔掉了礙事的長槍,橫在狹窄山路上的那些長槍絆倒了許多人,這些人的身上馬上被無數雙大腳狠狠地踏過,有的摔倒,與地上的人撕扯在一起,雙雙再絆倒更多的人。步弓、箭壺、刀鞘滿地都是,隊列徹底亂了套,身邊已不再是熟悉的同伴,每個人都覺得旁邊的家夥像苗賊,有人拔出刀,向伸手抓住自己的家夥捅了過去!
慘嚎聲響起。
“苗賊殺人啦!”
營兵們崩潰了。手裡還有武器的每個人都在大吼著在黑暗中用力向四周揮舞、劈砍、刺擊,直到被同伴的武器擊中,或脫了力,摔倒在山路上。
張芳等人畢竟有馬,又占了第一個起步的先機,不到兩柱香的時間已穿過自己的後隊,追上了黃元清的隊伍。本就在恐懼中逃命的人群突然被一支馬隊追上,愈加的驚恐,很多人跪在地上口裡大喊饒命,也有人揮舞著武器絕望地向來騎刺去。張芳和親衛們當然不會搭理跪地求饒者,但對襲擊都做出了本能的反應。
不論整軍戰力如何,能給總兵大帥做貼身馬衛者,哪個身手不是千裡挑一?又有馬背上的高度優勢,那些慌恐中的營兵紛紛慘叫著倒下。
此刻,黃副帥和他的親衛們也差不多跑到自己隊伍的末尾,火把照耀下,前麵的山路上已沒什麼人擋路了,黃元清稍稍鬆了一口氣。身後自己兵卒們的慘叫聲已越來越遠,不過黃副將不會太在意:總會有些人逃回來,到城下收攏一下,大不了到城裡再抓些人,不又是一支威武的雄軍?驀地,幾人聽到一陣尖利的驚呼聲傳來,隱隱還有馬嘶聲與嗬斥聲。幾名親衛對視一眼:“副帥快走,我們擋一擋!”
黃元清不再廢話,正待揚鞭催馬,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混賬東西,老子你也敢捅?”緊接著就是“啊”的一聲慘叫。黃元清心裡一動,放聲大喊道:“來者可是張大哥?”
遠處有人回應:“黃老弟,等等哥哥!”
二位終於見麵了。
兩個軍頭都是老軍務,碰麵交談了沒到半盞茶的功夫,便把整件事猜明白了個八九不離十,不由得麵麵相覷。啥也彆說了,收拾殘部回貴陽吧。
進了城,二將理直氣壯去找李經武:“李大人,末將等遵您的命令去收複威清,安賊早已在半路上設伏,足足有兩萬多賊人啊!俺們哥倆好一番血戰方才僥幸突圍出來,兒郎們折了一半多。這撫恤……大人您得給末將等一句明白話!”
好吧,二位倒沒有全撒謊:出城的有八千多人,回城的隻剩下三千五。
天色亮起來以後,伏在路旁草裡的者洞根們壯著膽子向山路探頭探腦地窺探,驚恐地發現滿地都是死的或奄奄待斃的大明官軍。於是趾高氣揚地找到水西聯軍……從此往後,所有寨主頭人,甚至連安邦彥本人都對寧穀寨的好漢們刮目相看,畢恭畢敬了……
縱然如此,安邦彥也下不了決心強攻貴陽,不過,他也改變了一點策略:每隔十天半個月就來一場騷擾戰,他要得到一個完完整整的貴陽城。
王爾善到底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