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複一,福建同安人,素有賢名。其最為時人稱道的事,是他在做山西右布政史時晉省大旱,嘗試過一切求雨的手段無果後,蔡大人決定上終極大招,用自己去感動老天爺——這位蔡大人布衣素冠,然後把自己鎖進太原府的監獄裡去了!彆說,歪打正著也好,真感動了老天爺也罷,反正最後的結果是“遂大雨,晉人皆泣感之。”
魯欽,濟南府長清人,武進士,慷慨任俠,有勇名。他手下的兵也稱敢戰,剛剛做營官就領著自己那個營跟乃前汗數倍之兵堂堂野戰,未落下風,一戰成名。
從指定的蔡、魯二位看,這回朝廷是玩真格的了。不過,川黔戰區的總指揮權還在張鶴鳴那裡,結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等待蔡、魯二位的這段時間裡,張大人做了三件事。一、給朝廷打報告,表決心,要錢、要糧、要兵。二、給貴州文武下命令,自力更生,跟安逆要勇於鬥爭,善於鬥爭,既要大膽,也需謹慎,總而言之,你贏了是本大人領導有方,你輸了是咎由自取。三、繼續按住孫傑、羅乾象等一心求戰的將領,安安穩穩待在成都府絕不出城一步。
劉超也是敢戰、想戰的,然而卻實在沒法打。前麵收了解忠仁的大半殘兵,王爾善和張芳被打散的潰卒陸陸續續也逃過來不少,現在劉參將手下差不多已有萬多人的規模。這種兵力,如果能在川黔總督的領導下與幾隻友軍相互協同配合,確是可以很有一番作為;然而張大人那裡除了大義凜然的官話其他啥也彆想、王爾善早先也把各府衛的糧刮得太乾淨了些,又都被張芳解忠仁白送給了苗部,結果除了安邦彥奢崇明的部隊不缺糧,貴州各地都在鬨糧荒,如何填飽這一萬多張大嘴成了劉超最頭痛的事。既然如此,劉超便做了他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屯田種糧。
劉超在鴨池、陸廣、柔遠所等渡口要津附近大規模地屯田,然後就建堡壘、修堡寨,擺出一副老子跟你安逆耗上了的架勢:固然打不了你,你來動下老子試試?
安邦彥還真試過幾次。不過都沒撈到什麼便宜:隻要將領不缺乏勇氣,其他放一邊,鐵甲和銃炮,單憑這兩樣的巨大優勢,守戰就足夠無甲的苗兵喝一壺的。在貴州,安邦彥畢竟有廣泛的民眾基礎,徹底擊敗王爾善以後,自己留在水西與奢崇明互為聲勢,又派了歹費、烏迷兩個土司繞路分襲都勻府和凱裡(今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從這些部署來看,安長老的軍事才能確實和奢崇明沒法比:後者下重慶、攻成都,戰術目標極為明確;而安邦彥一味地追求四麵開花,即便一時得逞,也隻能造成一時混亂的局勢,自己也難以集中優勢兵力去實現更為宏大的戰略目標。當然,也許安長老就是心裡存了僥幸的念頭,希望大明煩不勝煩,從而跟自己談出些什麼結果。
活該魯欽倒黴。新官上任,還沒到地方,官職就先丟了——朝廷收到都勻凱裡失土的消息,二話不說,又把“總理軍務”的官給擼了,令其“戴罪治事”!
魯總理氣急敗壞地去找同行的蔡大人,蔡複一也是一臉無奈:“軍門勿惱,辯亦無益,即便老夫與你一同上奏也是沒用的。那幫人的習慣老夫太知道了,他們會說:‘如果你們走快些,怎麼會失土?’這種皮是扯不完的。丟了城,朝廷一定要找人問罪,這是規矩。那些地方旋失旋得,吏部還沒有任命地方官員,也隻好先落在你頭上,反正不是你便得是老夫。軍門聽老夫的,先忍一忍,咱們走快些,等到了貴州咱先把這兩處打下來,老夫包軍門官複原職。”
魯欽的黑臉急得愈發的黑,結巴了幾句:“大人,末將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就是……”抬頭看見蔡複一苦澀的笑容,也隻能“嘿”了一聲唯唯而退。
魯欽是個實在人,蔡複一也確實是個心裡裝著百姓的好官,二人督著大軍星夜兼程向貴州趕,竟真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他們把凱裡奪了回去,陣斬苗兵五百餘人,烏迷隻帶了幾個心腹逃去都勻。歹費也沒敢硬剛,與魯欽的兩個前鋒營略一交手便知不敵,二人又率殘部逃回水西。
蔡複一見到劉超的軍屯更是大喜過望。劉超種了很多黃米和高粱,前者種植周期短,後者產量高,反正當兵的能填飽肚子就是阿彌陀佛,看來軍糧也不用特彆發愁了。劉超也開心:這位魯欽大帥比原來那幾位大帥副帥好得不是一星半點,聊了幾句就覺得特彆投脾氣——而且,跟蔡大人見麵沒多久,自己的參將便升了副帥了!
終於盼來了好領導和看起來不會掉鏈子的友軍,劉超投桃報李地給蔡大人和魯總理也獻上了一份大禮:出其不意地率主力從柔遠所直撲普定,斬苗兵一千餘級!
果然是新人新氣象,儘管殲敵不多,但連續幾場捷報,不僅朝中氣氛為之一振,貴州明軍的士氣也一下子高漲起來,此消彼長,水西軍那邊的氣焰頓時萎頓下去,貴州的軍事形勢也為之一變。
可惜,蔡複一冒出的一個絕佳的新念頭,又叫剛剛好轉的形勢陡然直下,貴州依然是一場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