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著徐依萌回到大屋,剛巧兩個女孩已經起床,朦朧著眼睛渾渾噩噩的走在客廳裡。
“去洗漱!”
奧拉聽見徐依萌發出命令,但口吻中的堅決卻又透著關愛。
奧拉從未感受過正常的家庭生活,她一直覺得自己其實是一個實驗室產品,是一個大家都重視卻又沒有正常對待的個體。誰也沒有對她付出過真心,儒勒也好,考克斯頓也罷,她甚至並不了解一個家庭究竟由什麼來組成的。是人們的各自身份?還是有些彆的東西?
她曾經在宴會的時候看到過所謂的家庭,那些‘大人物’的周圍,一個個自立人設的人物虛假的讓她難受。她產生了一種莫名奇妙的錯覺,也許視頻或文字中描述的溫馨隻可能是藝術創作的幻想。
但在這裡,不假辭色的言語中,似乎有著不同的味道。
她觀察到,霍普總是很自律,他努力模仿著伊莫女士的行為舉止,但卻讓人感到少年老成的滑稽。這個男孩看來根本不想和兩個女孩子摻和在一起,他沒有做出任何督促女孩子的行動,看似在冷眼旁觀她們的舉動,對女孩子的賴床毫無反應,眼中卻流露出我比你們要乖的驕傲。
“培根煎蛋?”徐依萌問道。
“什麼?”奧拉並沒有聽清徐依萌的意思,她剛才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孩子們身上。
可以察覺得到,雖然這個年輕男孩並沒有直接表露出來他的不悅,但是霍普深深的戒備,還是讓奧拉明白自己是一個不速之客。
“早餐,你想吃什麼?”徐依萌柔軟的靠在廚台上,一隻手端著咖啡杯舉在口唇邊,藏在劉海中的眼睛深邃且充滿了力量感,如波浪般蜷曲的長發在她的臉頰邊形成一個弧度,陰影使她看起來更消瘦一些。
奧拉對徐依萌的樣貌感到很陌生。
她生長在傳統的西方社會中,根本對東方風情不甚了解。知道的也都是媒體中專門製作給西方人看的,本身就帶著無法抹滅的自我認知。和上合打過交道後,她知道了這些人的特質,禮貌而自謙,隱忍而執著,和張揚的西方風格完全不搭,這也是為什麼地球上會如此分界的原因。
兩種不同文化,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甚至是兩種不同的人生認知。個體與集體,獲得與成就,這些東西仿佛分為兩個截然不同的極端演化。
徐依萌有一張圓潤的臉,相較自己……更恰當一些的說法是相較ISA女皇,她並沒有深邃的五官輪廓,這讓奧拉產生了一種臉盲的錯覺,她無法在其中找到辨析的重點。
隻有那雙杏仁一樣的大眼睛,其中的黑色讓她不寒而栗。
隱藏在發梢後麵的這一雙眼睛仿佛可以將人心看透,即便徐依萌的表情總是和善的,但是奧拉知道,她根本無法抵抗對方的力量。
這種力量並非來自於物理上的施加,而是從精神層麵上給予你的壓迫。就好像對方無所不能,對於任何事情都無所畏懼。不是自大,也不是盲目驕縱,而是一種不經意間展露的信心。
通過這幾天的接觸,奧拉明白徐依萌的溫柔眼神隻是一種她的自我隱藏,即便是從不對人聲色俱厲,就連剛才對孩子們命令性的口吻也是很溫和的。不過奧拉顯然也和孩子們一樣明白,對於眼前的伊莫女士,抗拒是不恰當的,並且是無意義的。
“培根煎蛋就好了。”奧拉立刻就做出了最簡單的選擇。
她看到徐依萌的視線越過自己,於是好奇地轉頭看去。眼皮不自覺的跳了一下,她發現身後的霍普擺著和伊莫女士一樣的姿勢,也舉著一個杯子。她實在忍不住,捂著嘴輕聲笑了下。不用看也知道,霍普此時的麵孔一定紅得像個熟透了的蘋果,因為伊莫女士又轉回來的目光中帶著一絲責備,似乎在說奧拉不應該有如此的舉動。
“我……我也要培根煎蛋……”
奧拉聽到霍普的話仿佛被人掐住了一般斷斷續續,天知道這個可愛的小朋友是怎麼個惱羞成怒的模樣。
微波刀像劃開黃油一樣切下大片的培根,奧拉原本以為培根就是那種一片一片的東西,沒想到會是個火腿的樣子。
伊莫女士是不是切的有點太厚了,她看到那片肉足有半個指節的厚度。
早餐是伊莫女士做的,麵包、煎蛋、烤腸和培根,奧拉覺得和她一直以來的早餐也沒有什麼不同,隻是這裡的東西都要比她以前遇見的大上一圈。奧拉所不知道的是,也許是因為星際間商品種類和流動特性所限,整個人類世界的早餐從很久前就已經都偏向美式風格了,大多數地方都是煎蛋配其它什麼,而徐依萌這裡,她的習慣同樣偏向火腿和培根,所以在這個早晨,比較符合羅馬尼亞傳統的就隻有放在一角的焗玉米麵。這些東西配上一大杯橙汁,看起來倒也很豐盛。
他們坐在一起,並沒有感謝的禱告。現今的世界上信仰雖依然是最大的問題,但精神世界寄托的目標卻顯而易見的難以確定。科學、虛幻甚至是現實交織在一起,活像是□□大聚會。
霍普看著奧拉,不知為什麼產生了一種危機感。他不相信奧拉是所謂的‘親戚’,在他看來,伊莫女士似乎並沒有這方麵的血緣關係,因為她除了老馬利諾夫,幾乎從沒有提過其他任何人。
但是霍普覺得,麵前的奧拉帶來的年齡上的優勢已經超出了他可以彌補的程度,以伊莫女士的看法,年齡是衡量‘能不能用’的唯一標準。
於是,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時候,他聽見伊莫女士說了一句話。
“你真的要留下來嗎?”
這是在問奧拉,但是霍普的心臟不爭氣地跳著,腦中一直有個聲音在吼叫:
不要留下來!不要留下來!
事與願違,他聽見的則是另一個表達。
記不得已經是第幾次問自己這個問題了。
奧拉心中明了,這絕不是毫無由來的問詢,而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妥協。
“是的!我要留下來!”奧拉立刻肯定了她的要求。
其它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待在徐依萌的身邊,主動或是被動,她總要從這裡得到些答案。那麼多的問題需要解答,這個機會盼了幾十年,她絕對不想要現在就放棄。
徐依萌看了看她,即便不是原版,奧拉依然足夠高大,隱含著的力量也是彆人無法比擬的。作為愛麗絲的禁衛騎士,她的能量絕非小鎮警長可比。
如今的徐依萌似乎已經忘記了什麼叫害怕,她經曆了太多的事情,這副小巧的身體雖然和強壯扯不上關係,但是徐依萌的內心已經足夠堅強。她已經麵對過彆人想象不到的最凶險的事,即便是現在她一個人對付一艘戰艦,抑或是全副武裝的披甲武士,她也絕不會退縮。
她知道死亡已經不能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但是她擔心這些可怕的事會波及她身邊的這些人。徐依萌從未覺得自己身邊的人或物都是如同齏粉一般卑微的東西。她既沒有爭強好勝的心理,也不想要征服什麼,徐依萌隻想安安靜靜的生活,最好沒有任何事來打擾她。但是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