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元妃帶下去,沒有孤的命令,不可出宮門一步。”
戰戰兢兢的宮人將軟倒的崔妧從她懷中帶走,君詔仍抬頭望著什麼,良久才道:“將此人暫時收押大理寺。”
華皖頓時癱軟下來,再站不起來,被人硬生生拖了下去。
裴染疏低聲告退,曹九得也彎著腰退了出去,走前看了一眼謝泠,終究還是閉了嘴。
偌大的殿宇裡似乎空的隻聽得見風的聲音,謝泠走上前去,在君詔身側跪下握住君詔的手。
她的手攥的太緊,淺色的青筋透過了骨骼分明的手掌,用力到指節蒼白,她在顫栗。
這樣的顫栗從心臟至骨骼一直蔓延到謝泠掌心,她的痛苦憤怒謝泠感同身受,她的不甘悲愴謝泠觸手可及。
謝泠沉默的看著這個從小一同長大的人,在這一瞬間她甚至感到陌生。
原來,君詔愛一個人是這樣的。
謝泠的心像被鋒利的刀刃一寸一寸淩遲,但她近乎釋然的知道君詔此刻絕不會比她好過半分,她們同樣飽受錐心之痛。
快意到她想笑,可悲到她想哭。
“陛下,”她握著君詔的手,將銀針刺入穴位,“臣不懂,為什麼明知有毒還要服用?”
每一回崔妧送過膳食後君詔的病隻會更重,然而每一次哪怕劍拔弩張,君詔還是會服用。
每一次毒性加重則要以銀針入脈,排出毒血,暗紅的毒血緩緩流淌了謝泠滿手,打濕了素白的衣袖,不用去想也該知道那有多痛。
哪怕這樣痛還是甘之如飴。
君詔沒有回答。
謝泠自嘲似的掀了掀嘴角。
兩心牽之所以叫兩心牽,是因為這毒可以轉移一回,第一個中毒之人雖飽受苦痛,但隻要以身做毒,將毒轉給第二個人,便會不藥而解。
然而這毒染給第二個人將再無可解,是這世上罕見的劇毒。
既要轉毒,須得是異常親近之人,以己身作毒方可轉移,是以喚做兩心牽,兩心相牽,必有一死。
身邊至親至信之人才能下得此毒,既下此毒必然一死,且中毒者必痛不欲生,渾身潰爛而亡。
兩心牽痛不欲生,然而被身邊至親至信之人背叛,到底哪一個更為痛苦呢?
沒有人知道答案。
謝泠的針懸在半空良久,看著那張痛的額角滿是細汗的容顏終於落在她睡穴。
謝泠拿出手帕一寸一寸擦淨她臉上汙血與汗水,冰冷的指尖透過單薄的絲娟停留在君詔眉眼。
哪怕在睡夢中她依然緊蹙著眉,痛苦似乎還留有餘溫。
“阿詔,心意被踐踏的感覺好受嗎?”
她的指尖停留在君詔的嘴唇,這樣薄情而滿口謊話的嘴唇。
“這就是你說的不會動心?玩玩而已?”
她仿佛是困惑的,疼痛的慢慢勾起嘴角:“阿詔,真的有這麼痛苦嗎?那為何還是不願意放手呢?”
日光明滅,最後一縷夕陽落下了,黑夜淹沒了謝泠的指尖也淹沒了那個拙劣的謊言。
兩心牽是齊國宮廷秘藥,華皖已被大理寺審訊關押,然而不知為何,她竟咬死不肯開口。
謝泠聽聞不置可否。
也是,君詔即位後手段酷烈,已將兄弟姐妹一乾屠儘,如今皇室剩下的寥寥數人都是老弱病殘,若是萬一君詔殯天,國內群龍無首,也正好給了齊國喘息的機會。
君詔中毒愈深,要在周身大穴施針,太醫院戰戰兢兢不敢擔待,到最後推諉著還是讓謝泠親自施針。
然而不同的毒藥不同的順序有千百種解毒之法,為試藥效不能服用任何鎮痛藥物,君詔痛到甚至無法入眠,隻能借助烈酒勉強入睡。
那樣疑心深重,常年不敢大醉一次的人開始爛醉如泥,到底是因為劇毒發作的劇痛,還是在借酒澆愁?
君詔於宿醉中模糊聽見絲絲縷縷清幽的蕭聲,她撐著頭疼欲裂的額頭睜開眼時發覺不知何時已是深夜,周遭沒有點燈,清幽的月光落在山澗,襯出一道清臒的影子。
素白的衣,潑墨的發,側臉清淡寧靜,算不上絕色,隻是立在廊前,蕭聲如人亦如脈脈月色靜謐流過。
文弱的秀麗的,像晨間山林湧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