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3日。
淩晨一點。
“哈!”
“……”
窺視德川愛莉和與她體型相差起碼四五倍,朦朧藏在霧裡的怪物搏鬥。
就算沒聽到她自言自語,也能明白。
那就是她想找的怪物,也是任務說的指定目標。幫她複仇——她想解決的就是她父親。這沒問題。
“……”
僅僅過了四五招,德川愛莉兩條小腿都因為埋怪物一拍而掛彩,連著褲腳被劃開流血的口子。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腐臭並存的氣味。
蘇明有個疑問。
之前大概了解德川愛莉和她家庭的背景故事,就有了。隻是一直沒問。
真麵對‘父親’能冷靜下手嗎?
這種事,雖說德川愛莉在各種意義上都對自己有誤解,但唯獨……親手殺掉身邊的誰,蘇明真經曆過。
無法言喻的精神折磨。
如果真的是仇敵,殺完以後會有溫暖的家等著。那即便臉頰、身體、四肢沾滿鮮血也不會覺得難受,隻會暢快。如果不是仇敵,而是親手殺死重要的誰,沾滿她的鮮血……
“啪嗒。”
蘇明沒立刻出去幫忙,就隱匿在附近某棟樓的天台,點燃香煙。
拋開和德川愛莉會發展成什麼關係先不談。
首先,自己也有人的思想。就算是出生,也是人。
她想獨自做到什麼地步,就由著她先去做好了。
看起來還真和當初的自己有些相似,這麼拚命。但又沒那麼相似。她可以了無牽掛的尋死,而自己不能。也死不掉。那時候留給自己的選擇就隻有要麼熬下去不斷重複,要麼結束任務回去。
7月13日。
淩晨兩點。
德川愛莉並非笨蛋。她也知道周旋。
很清楚麵對強敵,需要以更靈活的思維對戰。
現在的地形太開闊,那就換成不方便怪物活動的建築群。附近還算完整的公寓樓。
“轟……”
這樣,每次怪物活動都會遇到阻力。不會那麼靈活。而她幾乎不受影響。可以如猴子般上躥下跳。
“已經強到這種地步了?”
掐滅隻吸了兩口還剩一大截的香煙,蘇明看了看香煙盒,已經空了。
好。
這次進入遊戲這麼久,一共就這一包。戒煙指日可待。
煙都戒了,澀還遠嗎?
和德川愛莉對練蘇明就有感覺,最開始隻需要拿出刀術大師加成便基本上可以應對她,如果她‘紅溫’拿出全部實力,不想太勉強要繼續裝高手,就悄悄使第二個加成。
刀術和槍術大師幾乎不會耗費蘇明的體力,或者說蘇明的體力上限早就今時不同往日。
如果再拿出哲學之刃就太欺負人了,一刀秒沒什麼對練的意思。
但昨天最後對練過的德川,要求自己拿真刀也就是哲學之刃的她……已經沒法簡單一刀秒了。
現在的她,雖說身體到處都是掛彩,剮蹭的傷口……但沒有一處致命傷。反觀怪物龐大的體型,原本幾隻醜陋惡心的觸手已經被切掉兩條。完全不顧混泥土建築隻管捕捉獵物也給它的體力帶來不少消耗。
這樣下去說不定根本不需要自己出場。
7月13日。
淩晨兩點半。
“噗呲——”
蘇明還是出場了。
雖說怪物的體力被消耗很多,行動明顯遲緩。
但話又說回來。德川愛莉麵對這東西,就像是極限運動……可以贏閻王無數次,但隻要輸一次就沒了。
她行動稍微慢點,被飛濺的夾在混凝土碎塊的觸手結結實實抽中肚子,倒飛出去。再也沒前麵看似遊刃有餘的水平。
“……蘇先生?”
嘴角淌著半凝固的血絲,有些發怔的望著蘇明。
“很不錯了。隻可惜這玩意血條和藍條都挺厚。跟魂類遊戲一樣難搞。”
“要我幫忙嗎?”
“雖然是這樣問,但不管你怎麼回答我都會殺了它。”
“對低級怪物我沒什麼興趣,這種……稍微有點。”
霧。
對於蘇明來說再習慣不過。
而且眼前的白霧隻能說朦朧霧氣,還沒到以前遇見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這裡也有霧的話,和海島市以及2067年見過的霧有關係嗎?想應該是有。
說不定海島市那時候如果沒等到救援,最後的人也會變成這樣子。
7月13日。
淩晨兩點半。
如果德川愛莉前麵沒消耗它那麼久,蘇明說不定還要多費點功夫。
但隻剩兩條觸手,行動也大不如最初那樣迅速的怪物……真不夠看。
何況現在的蘇明近戰和遠程雙修。
什麼北辰一刀流他是學不會……
但要說近戰切遠程,遠程切近戰蘇明太熟練了。
從遊戲或者小夜發來的切菜刀法學會的東西不也能用?之前隻能蓄力用一次性耗費體力巨大的劍氣,現在可以用連續飛濺十幾次也沒疲累感的火球……都是右手帶來的。
“……嚕嚕。”
怪物的所有觸手都被蘇明切斷,隻剩扭曲的軀乾在地上艱難蠕動。到處都是黑色粘稠的血。
這時候蘇明再看向邊上依靠在牆邊的德川愛莉。
“最後,想親自來還是我幫你?”
還是有不同吧?
雲雀那會兒的情況和這不同。那會兒很清楚boss和雲雀是共存的,雲雀的意識會存在的意義隻是拖時間,拖到女神完全得到她的身體。
而麵前的怪物,兩年前就已經是怪物了。
還有可能修複的概率嗎?
站在外人的角度思考就是輕鬆,根本不用管什麼概率。隻要知道任務是乾掉它就行。這麼一想……自己也確實不是什麼真的好人。
“……”
德川愛莉攥著武士刀,怔怔的注視夢寐以求的畫麵。
想複仇的對象就奄奄一息倒在地上。
任由她宰割。
但她的身體卻沒動彈一分,囁嚅著嘴唇也沒能吐出回答蘇明的言語。
“那我來幫你吧。”
蘇明想的很簡單,無論德川愛莉怎麼想,自己的任務就是乾掉眼前的怪物……什麼誰殺,要帶著她一起來也隻是因為任務裡提過要幫助德川複仇所以才沒直接單獨來找。
現在天時地利人和,自己沒有任何理由不下手完成任務。
“……”
“~”
蘇明揚起右手握著的哲學之刃,那瞬間,怪物吐出完全不似之前的低吼。
哼著莫名的調子。
沒見到口器,壓根不明白那聲音從哪兒來的。
“爸爸……在哼曲子。”
“那是我媽媽最喜歡的一首歌。秘密。”
“……”
剛才完全沒法動彈的德川愛莉拄著刀站起來了。
“不知道蘇先生能不能聽見,看見……它成了爸爸的樣子,在向我求饒。”
“……”
蘇明放下哲學之刃,看向她。
所以,要放過它?
“爸爸其實不知道。”
“媽媽和我說過,她根本不喜歡這種調子的歌。隻是知道這首歌的演唱者是爸爸喜歡的聲優唱的,所以故意讓爸爸知道她喜歡。還以為爸爸肯定會唱,下次去ktv就一定能順利的有話題,結果爸爸隻是喜歡遊戲裡的配音,根本不關注聲優唱過什麼……以為緣分隻能到此為止,結果沒多久就發現爸爸已經把這首歌學會了。”
“爸爸是個直男。”
“他以為的機會,都是媽媽故意給的。媽媽說……有那麼多男生的課桌不坐,如果不是有目的乾嘛要坐在他桌上?又不是80集團。”
“說的時候……很幸福。”
德川愛莉眼眶淌出晶瑩,也許是攥住刀把太過用力,指關節已經發白了。
“彆騙人了。”
“如果爸爸真的還活著……不會是這種樣子。不會求饒。”
“隻會痛哭流淚吧?”
“親手沾了媽媽的血……怎麼可能,想著活下來?怎麼可能,見到我,見到女兒。”
“第一句話是……難道忘了是爸爸之類的。”
“你是……怪物!”
“……”
像是鉚足剩下的所有力氣,德川愛莉瞬間衝過去。
“噗呲!”
精準一刀插進它的身體。隻是這樣不足以殺死怪物。
“……”
所以,她足夠瘋狂的揮舞武士刀,直到怪物完全不再動彈,直到臉頰又沾滿一層新鮮的黑血才停。
霧越來越濃烈。
溫度……應該不是錯覺,真的又下降了很多度。
地麵還在震顫。
蘇明很清楚,怪物肯定不止這一頭……她父親被寄生後形成的怪物也多半不是最強的boss。頂多就是個精英怪。
按照以往麵對霧的經驗。
一旦霧氣變濃,之後絕對會出現更難搞的東西。
低、極低或者中難度蘇明倒是心裡有數,但高難度世界的霧裡會出現什麼他沒任何把握。
7月13日。
淩晨四點。
“草。”
蘇明就知道,霧變濃絕對不會發生好事。
夜視能力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霧氣裡完全沒用。隻能聽見呼嘯的聲音,某種生物活動……
德川愛莉從乾掉‘父親’之後便完全失去了動力。隻能呆坐在那,任由蘇明把她拽起來……連以前總是不離手的武士刀也沒抓穩。
“……蘇先生。”
“我已經沒有其他想做的事了。”
“很抱歉將您卷入這種地方,這種危險的……”
“請您放我下來,我還能……還可以,幫您斷後。”
“……”
在說什麼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