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事兒,不好辦啊!
那姐兒的生母,當年也算得寵,懷上後便跟二房那位趙姨娘一般猖狂得很,邢夫人也曾為此生了不少怨氣;大抵是蹦躂得太厲害的緣故,連老天都看不過眼,產後一個大出血便去了,留下姐兒一個;因滿腹怨念之故,邢夫人見大老爺沒開口,便也沒理會;後麵還是賈母看不過眼,抱了過去。
這麼多年下來,不說邢夫人,便是大老爺也沒過問過一句。
再者,王善保家的跟隨邢夫人這麼多年,對主子的心思,不說十分也能懂個八玖分:不提姐兒生母當年叫邢夫人吃癟、邢夫人是否還記恨的問題,光邢夫人至今還沒生育過,能樂意養一個不是從自個肚子裡出來的孩子?
若願意的話早養了,能等到今天?
事實上王善保家的那時候也不是沒勸過邢夫人,畢竟後者膝下空虛,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懷上;正好姐兒生母沒了,抱到身邊養熟的話便是自個的孩兒了!
偏生邢夫人死活不願意,還大罵了一通,才叫王善保家的熄了心思——所以紺青的娘開頭提起,王善保家的才這般不喜。
為了外孫女兒日後有個好前程,王善保家的自然樂意那庶出姐兒能得了邢夫人青眼,不說彆的,就是搬回大房,外孫女兒有她日常照應著,這亦未嘗不可。
現在雖然時隔多年,可貿然跑去跟邢夫人提……行得通麼?
王善保家的想著,便把她的顧慮簡略說了下。
紺青的娘聞言便笑了:“若是沒個想法,我便不會提這個話頭了。就是這點想法我也不知可行與否,姐姐你先聽聽看看?”
麵對賈璉豁出去一般的“請求”,賈赦隻是微微眯起雙眼,道:
“——你說說看。”
既沒答應,又沒拒絕。
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叫賈璉心下一沉。不過他早知此事定不會順遂,倒是沒有灰心。
賈璉沉吟片刻,仿佛鼓足了勁,才開口說道:
“兒子幼時,觀父親整日為家中事務煩擾,無奈兒子人小力微,有心無力,隻覺羞愧難安。如今兒子年歲漸長,很希望為父親分憂!
——望父親,能把母親的嫁妝……交予兒子管理!”
說罷,賈璉便是一拜,接下來也是低著頭。對於他的父親聽到他的話,會有怎樣的反應,賈璉看都不敢去看一眼。
——這真不能怪賈璉“慫”。
自前朝起,掌權者們無不推崇孝道。
賈璉的這番話,看似冠冕堂皇,實則拎出來,誰不懂這個中含義?即便賈赦再紈絝再不堪,在這世道,人們依然容不下這當兒子的這般忤逆父親。
要是被誰知曉了,定能給賈璉打上一個“不孝”的帽子!這樣賈璉可說是“毀”了。
又有,或許是家學淵源,或許是這個世道為父者的通病:做父親的,多少均信奉“棍棒出孝子”;對孩子,尤其是兒子、嫡子,動輒打罵,乃是常態。
——便是“腦子不正常”時候的賈赦,在賈璉麵前,亦是一個積威甚深的“嚴父”。
——綜上所述,賈璉能說出這麼幾句話,真可謂十分不容易了,亦可說已經花光了他的所有勇氣。
甚至,賈璉早已想過,若因這些話叫賈赦心生不滿,這事定不能善了。彆的先不提,隻求他悄悄安排的“後手”,能順利去到張家搬到救兵,救他一條小命!
——亦由此能看出,賈璉這回絕對是處心積慮,連與其父撕破臉也不懼了。
——實話說,與舅母表嫂談過之後,賈璉的心思是有幾分微妙的。亦一度,陷入了沉思:
賈璉必須承認,過去的他,是總覺得父親待他,遠遠不似二叔二嬸那般親厚的。
可現在年歲漸長,此番南下見識長了,兼之有舅母表嫂的勸導,賈璉的眼光,亦比以往開闊多了。
是,他爹賈赦這副樣子;可若是與他朋友家的爹作個對比,其實兩者也沒多麼大的差彆——光看他的親大舅那氣勢,便知這絕對要比他親爹來得嚴厲可怕百倍!
是,彆人是有母親溺愛。可,那還是因為是親生的!他家這個是填房,做不得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