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要說的話都說完了,薛王氏順著何嬤嬤的話便應了。
薛螭望著他母親那還有點恍惚的神情,輕聲喚道:
“……媽媽?”
薛王氏這才回過神,接著便生硬地以一些瑣事岔開話題。待用過午飯,她就讓薛螭回房間午休。
此時薛螭還沒到單獨一個院子的年紀,仍然跟薛王氏同住一處,房間也就幾步路的距離。
洗了臉換過衣服,薛螭將丫鬟趕出內室,自個一個人躺在床上的,一邊裝睡,一邊思考。
科舉入仕、改換門庭……這個想法是好的。薛螭心忖。估計從他父親那一代起,便想著這事了。
就是他父親薛征不是那念書的料,而二叔薛律這麼多年了,仍止步於秀才;其他幾房人也沒聽說有誰念書厲害的。
——可見科舉一途,比高考艱辛多了。
再者,薛螭要比這個年代的人更加清楚,商賈之所以地位低下,那是源於階級統治者、亦就是皇帝,為了穩固自身權益而實行的手段。
若想從根本作出改變,首先還是要看現在的社會生產力……他就三歲,想這個作甚。
薛母到底是個內宅婦人,隻知道換了門庭就能改變現狀。可實際情況要複雜多了。薛螭縱觀多年來看的各色鬥鬥文與劇,自然知道,科舉入仕隻是一切的開端,彆以為換了門庭就沒人拿商戶出身來說事了。
正正相反,一旦站的位置比過去高,一些曾俯視過如今隻能仰視的人,那些酸言酸語反而會更加多。
——君不見漢□□劉邦,現在還有人酸溜溜地說,不過是個“區區亭長(A)爾”?
然而今日,薛母那撲麵而來的怨氣,薛螭也不能說不理解。
同是王家女,一起長大的親姐妹,一個嫁給了國公府出身的嫡次子,一個則聘給嫡長子卻是商戶出身的。
這落差之大,就隻是生點兒怨氣、兼憋著一口氣要證明自個活得比任何人要好什麼的,那是薛王氏的心態足夠好!
不過薛螭是有點懷疑薛王氏的出身。“四大家族”賈史王薛,同氣連枝然後互相製衡是正常現象,但正如薛螭說的,薛家就那麼一個商戶,財富再多,也不見得能多到令王家犧牲一個長房嫡女的程度。
畢竟薛母嫁過來也有快二十年了吧,那個時候正是四大家族最鼎盛最不缺錢的時候。同理,拿長房嫡女去聯姻彆的家族,那價值可要高太多。
最大的可能,便是薛王氏根本不是嫡女,起碼跟王夫人不是一母同胞的。
不過看薛母跟王夫人的親熱勁,薛螭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證實這個猜測。
但“事物都有兩麵性”,外人都說嫁商人怎麼怎麼不好。然而站在一個古代女子的立場,薛王氏絕對再幸福不過了。
旁的不說,薛征現在就兩個侍妾,還是薛王氏主動提才有的;等薛蟠出生後,薛征就主動開口,命那倆侍妾吃了絕育藥。
若然當初薛王氏因著低嫁商戶,而整日忿忿不平、鬨得家宅不寧,哪會有今日的夫妻恩愛、兒子康健、生活和美?
再有,王熙鳳攀上了似乎是高枝的賈珠,是不是就真能如前者所願?
——這些啊,在一開始,誰又會知道呢。
想到這裡,薛螭有些感慨:他的母親薛王氏能有今日,看來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麼蠢嘛。
這叫什麼,大智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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