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原本想套她的話,誰知道她竟是個走直線的,硬是不接招就算了,還有膽子當著警察的麵做主詢問流程。
她嘴上說著和顧東川過日子過成了仇,張口閉口“死得好”,李勝男並不覺得她在說謊,她是真的恨著顧東川的,可這恨意偏偏讓人覺得她在心底裡對於顧東川仍有著很深厚的感情,隻不過恰恰是因為這感情的存在,才讓她對顧東川的恨意如此濃烈。
所以才她想先說李思娣的事吧——李勝男心想——話題轉移得這麼生硬,或許是還想替顧東川遮掩些什麼,又或者是巴望著他們會和金魚一樣隻有七秒鐘的記憶,問完了一件事就把另一件事拋諸腦後。
不過兩件事她一件也彆想少說,隻是改改順序,她還真以為他們問完一件事就會把另一件忘了不成?
路天辰大概也是這樣想的,是以他什麼多餘的話也沒說,隻是淡淡地開口問:“昨天我們來的時候,您說李思娣是負責您的護士,但是昨天晚上熄燈前她卻沒有按規定來查房,是嗎?”
沈梅點點頭,道:“我在這住了有段日子了,按理說,每天晚上熄燈前護士都要來查房的,前天她是晚班,但是她卻沒有來。”
“連她的排班都這麼清楚啊?”李勝男笑道。
沈梅道:“她倒是沒專門給我看過她的排班,隻是我和這姑娘比較熟,一來二去的,她什麼時候查房,每天都什麼時間段會來,多留心觀察幾次,慢慢也就摸著規律了……而且其實每個科室護士的排班表,在護士站都有公示的,想知道的話直接去看就行了。”
李勝男點點頭,“看起來您的確和李思娣關係不錯,”她說,“人生病的時候如果有一個能讓自己相處起來感到舒服的人的話,總是會不自覺地期待她的出現的。”
“所以會注意她的排班,會在心裡默默地計算,她今天什麼時候會來,她快來的時候,就會隱隱感到期待。”李勝男說,“小李護士是個很好的人吧?”
“是啊,”沈梅乾癟的麵龐似乎也變得柔和起來,目光溫柔,像是想到自己的女兒般,歎息著感慨,“這姑娘真的是不錯,人又細心,性格又好。我們這些人生病久了,難免有個煩躁發火的時候,尤其是肺癌這種病,疼起來要人命,那平時的脾氣就更大了,一旦火氣上來了,頭一個被我們逮住撒氣的就是她們護士。彆的護士都少不了的有個委屈抱怨,也有的當麵和我們就硬氣起來了……其實事後想想,人家護士也沒錯,領著那仨瓜倆棗的工資,天天在醫院給我們當老媽子,什麼苦活累活臟活都乾了,我們還把人家當出氣筒……是個人都會有情緒的嘛——隻是當時脾氣上來了,大家的情緒可能都有點控製不住——但是小李護士不,我之前還有一次朝她砸東西,可是她什麼也沒說,把東西收拾好了就走了……過了一會兒又回來,拎了個小盒子,拽著我袖子跟我撒嬌,說要請我吃草莓蛋糕,還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吃了甜的,就會覺得沒那麼難過了……”
沈梅說著說著,歎了一口氣:“我以前也有個孩子,比她年紀小一點,也喜歡拽著我袖子撒嬌,也喜歡吃草莓蛋糕……可是後來走了……我有的時候看著小李護士,總是忍不住會想起我的孩子,我很想再看看她……”
李勝男想起之前去居委會走訪的時候,聽到那個居委會主任提起過的,沈梅之前有過一個兒子,隻是後來夭折了。
倒也是個可憐人。
她如今這樣,倒讓他們彆扭起來:畢竟顧東川和唐大赫兩個人死死活活的謎團好不容易才解開,那個一團亂麻的“逆流”案也好不容易才有了一點頭緒,結果顧東川“誇嚓”一下說死就死了不說,這個“據說”死了兩年多的沈梅如今又好好地喘著氣兒坐在他們麵前,這兩口子一人給警察來了一出“薛定諤的死”……顧東川身上背著案子,疑點重重,那這個沈梅呢?她身上會是乾淨的嗎?
但是人家現在肺癌晚期坐在這裡,老公孩子都死了,唯一一個對她好的小李護士如今又下落不明,倒讓李勝男和路天辰不好意思再逼問她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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