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向西停了四五輛汽車, 車頭都布置成了婚車的樣子。再看看前邊路口的架勢,江措瞬間明白過來。
這是半路截道,得給條煙才讓過的民俗。
江措從褲兜裡掏出煙盒,靠近路邊一個男人, 抖了一根遞上去, 自己又咬上一根,一邊點煙,一邊問道:“兄弟, 怎麼回事?”
“給條煙就了的事兒, 人家就是不給,這邊也不讓過。”
江措看了眼那輛婚車, 吸了口煙。
身邊的男人繼續說道:“男方不是咱這的人,不曉得這邊的習俗, 說不給就不給, 你看這路堵得沒法兒過, 不誤了時辰才怪。”
江措抽了半支煙,回去車上。
他看到徐魯乖乖等著,車窗都沒開一下,眼睛從他上車到坐好一直沒離開他,像是一隻貓等著喂食一樣。
江措不禁笑了一下。
徐魯:“你笑什麼?”
江措摸摸鼻子,說:“沒什麼。”
徐魯皺眉:“前麵怎麼回事啊,能不能過去?”
江措簡單說了一遍, 徐魯眉頭皺的更緊了。
“那怎麼辦?”
江措說:“等著。”
“這要是等到下午怎麼辦?”
江措說:“不會。”
“你怎麼知道?”
江措看了她一眼, 這一連幾個問題問出來的方式倒還真是沒變多少, 有那麼一刹那好像看見了很多年前那個驕傲的少女。
他咳了幾聲,說:“看看就知道了。”
徐魯不信。
事實上她心裡是相信的,他做事說話從來都很有分寸,以前就是這樣,他說什麼她信什麼,永遠堅定,從不懷疑。
過了會兒,徐魯看見路口的人慢慢散開,車子開始動起來,沒兩分鐘,婚車走光了,人也散了。
她看他一眼,撇撇嘴,打開窗戶。
他們去的路和婚車方向一致,鄉下路窄,一次就隻能過一輛車,江措隻好穩穩的開在婚車後頭。
徐魯看著前麵的婚車,一輛輛,不自在的移開眼。
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就很喜歡遠遠看著婚車笑。後來長大了,每次看見婚車,都會想車上的男女會不會現在很開心。
也想過有一天她結婚的樣子,會不會也坐在婚車上笑。不過大抵是笑不出來的,因為方瑜說真到了那一天,她一定會哭,可能哭的比誰都難看。
徐魯忽然出聲問他:“你說新娘子開心嗎?”
江措足足靜了三秒,才道:“可能吧。”
“我覺得她不開心。”
江措側頭看了她一眼:“為什麼?”
徐魯輕聲道:“你看那個男人,連一條煙都舍不得給她的家鄉人。”
江措沒說話。
“她應該很難過吧。”
江措目視前方,道:“這是她的選擇,結婚前她就應該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真到事兒上沒什麼值得難過的。”
徐魯皺眉:“你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江措:“我隻是就事論事。”
徐魯白眼,扭過頭去。
“冷血。”她說。
江措挑眉,不置可否。
這條路有些長,路有些顛簸,不好走,婚車開得慢,他們也快不了,一路上會有塵土揚過來。
江措說:“把窗關上。”
“不要。”徐魯直接拒絕,“我暈。”
她剛說完,就被迎麵撲過來的塵土嗆了一口,咳嗽了好幾下才緩過來,靠在座椅上輕輕喘氣,就是不關窗。
江措:“要鬨也有個度,彆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我什麼時候鬨了?”
“現在不是嗎?”
就是現在,他也是輕輕鬆鬆一兩句就能惹她生氣。徐魯說不過,就不理會。以前他還會想著法的哄。
江措看她一臉吃癟的樣子,道:“說到底,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能為彆人的生活,湧出那麼多的喜怒哀樂。人家結個婚,開不開心也是他們的事情,你難過什麼?”
他風輕雲淡的說完,徐魯抬眼看他。
她覺得呼吸困難,麵無表情:“停車,我要吐。”
江措把車停在路邊。
徐魯很快拉開車門下去,刻意走遠了一些。四周都是田野樹林,荒涼的都看不見附近有人煙。她彎著腰乾嘔了幾下,吐不出來。
就是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真不知道以前怎麼那麼能將就他,覺得他哪兒哪兒都吸引人,流氓起來的樣子讓她心花怒放小鹿亂撞。
方瑜以前有一天說:“江措就是個直男。”
後來他們分開了,方瑜乾脆叫他渣男了。
徐魯在路邊站了好一會兒,扭頭朝身後方看了一眼。車裡好像沒有人,不知道他去了哪裡。等了幾分鐘,看見他從樹林裡跑了出來,手裡拿了兩個梨子。
江措用手擦了擦,遞給她一個。
“將就吃點。”他看著她,“還難受?”
徐魯摸著梨子,小小的,涼涼的,還有一點微微的暖意,大概是他手掌的溫度。她拿在手裡看了看,問他:“會有毒嗎?”
說這話時他已經咬了一口,完了看她。
他笑了一下,說:“小時候沒給你摘過?”
徐魯一愣。
江措也是。
他說那話是順口說出來的,完了發現不太對,兩人表情都有些微妙的變化,各自彆開眼,看向其他地方。
江措說:“上車吧,起風了。”
回到車裡,徐魯還在咬著半隻梨子,眉頭稍稍緊了緊,她揉揉肚子,江措見她這樣子,忍不住道:“怎麼了?”
徐魯說:“有點涼。”
“那彆吃了。”江措直接伸手將她手裡的那半隻梨子拿掉,手又搭在方向盤上,“到前邊鎮子找個館子喝點熱湯。”
徐魯看著空空的手掌,“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