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電轉,蘇少言已經恢複了神色,不過很快眉宇間有生出幾分凝重來,“田賢才遭此重創,隻怕會狗急跳牆。”
先前他還肯花時間跟蘇少言周旋,那是因為他的現狀隻能龜縮在茂城慢慢養兵蓄銳,所以他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謀求更長遠的打算,也就是蘇家的祖傳秘方。
可現在遭到這樣的打擊,搞不好他沒了理智不管不顧,到時候隻要他放棄了祖傳秘方,蘇家就會很危險。
這是蘇少言的擔憂,顧尚辰聽他這麼一說也是心裡微凜,他似乎有些欠考慮。但是轉念一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會有辦法的。”
脫離了作者設定,事態發展本就不在劇情的控製下了,一切都是未知的,就是顧尚辰也隻能隨機應變了。
蘇少言認真的審視著顧尚辰,最終點了點頭,“嗯。”
大概是出於某種莫名的信任,蘇少言忽又給顧尚辰遞過來幾本書。
顧尚辰莫名的接過,粗略的一看,目測是賬本,但字跡卻很新,字體俊秀好看,又帶著一股內斂的堅韌氣質。
這一看就是剛摘抄不久的,而且應該是蘇少言自己摘抄的。
也沒耐心看,顧尚辰便抬頭看向蘇少言,“賬本?”
“是,”蘇少言忽的神色黑沉,眼底更是不加掩飾的憤恨,對顧尚辰他竟是沒有絲毫保留,“這是蘇家近十年來的賬目。”
“但這些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周全那個老東西早在十多年前就心懷不軌,那時候我大哥都還在世的。”
“我大哥遇害不久,二哥也病倒了,我那時候又小,奶奶也老了,又是女流之輩,蘇家一下就垮了。”
“從那以後周全就一點點瓦解蘇家,直到現在,蘇釀的銷售已經基本在他的掌控之下了,所有的進賬收入他都做了假……他已經把蘇家搬空了。”
“可現在我們卻已經拿他沒辦法,若是他能拿到我蘇家的祖傳秘方,蘇家隻怕早就變成周家吧。”
蘇少言有些自嘲的嗤笑了一聲,這些事他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但這些東西卻長年累月的壓在他站都站不起來的身體上,所帶來的痛苦遠遠超過身體上的痛苦。
“是我無能。”蘇少言自嘲的笑道。
“你彆這麼說。”顧尚辰滿心複雜。
他沒想到蘇少言對他這麼坦誠,原文裡這些東西,他是背負到最後都沒向任何人提起過的。
原本蘇少言是個心思極深的人,這段時間的接觸顧尚辰也清楚這一點,但現在他卻突然覺得,蘇少言其實是個極容易交付真心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個很可憐的人。
因為過去的二十年他都太苦了,苦到沒有一個人真心對他,所以隻要你稍微對他付以真心,他就會不自覺的抓住。
“你做的其實已經很好,不必糾結自責,你該放開些。”
“不管是心境還是對於蘇家的執念,你都該放開些,不要拘泥於表麵。”
顧尚辰是意有所指的,蘇少言之所以舉步維艱,不僅僅是他處境的糟糕,也不僅僅是周管家給蘇家帶來的壓力,還有蘇少言自身的問題,以及封建思想對一些東西的執著,比如他對蘇家根深蒂固的執念。
他要從管家手裡奪回屬於蘇家的一切,他要振興蘇家,他要讓蘇家的蘇釀流傳千古,他不能讓祖宗的基業毀在他這一代。
這就是蘇少言的局限,他把自己逼得太累了。
他不知道,在這樣一個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混亂年代,人不如草芥,家不是家,連整個國家都岌岌可危隨時麵臨著滅亡的可能,這種時候家族還算什麼?
國沒了還能有家嗎?國家都麵臨著生死存亡了守著祖宗的基業還有意義嗎?
所以在原文的最後,主角蘇少言在經曆了很多之後才明白這個道理,國破家亡,在民族大義麵前,什麼傳宗接代什麼祖宗基業都不值一提。
但這時候的蘇少言顯然還沒走出這個局限,但顧尚辰也理解,蘇少言不像他能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和平年代,不能網絡看世界,不能回頭俯視整個灰暗曆史。
他就掙紮在這黑暗的曆史沼澤裡,封建思想根深蒂固,他的雙眼還局限在茂城這樣的小地方。所以他蘇少言已經比太多的人要強了。
“拘泥於表麵?”蘇少言果然困惑的看向顧尚辰。
“嗯,目光放遠一點,視野一旦開闊了,很多事情也會豁然開朗的。”
蘇少言一震,眼裡忽然有些若有所思的神色,隻是半晌,他看向顧尚辰的神色突然變得熾熱起來。
“顧先生,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過獎過獎。”顧尚辰尷尬的撓了撓頭,他隻是比他幸運生在一個好時代而已,蘇少言這樣的人要是生在現代,那也肯定比他強百倍的。
與顧尚辰開誠布公之後,蘇少言心情也很是愉悅,連嘴角都不自覺帶了些笑意。
顧尚辰離開時忍不住玩笑似的感歎了一句,“你倒是敢信我,什麼都跟我說了。”
蘇少言自己也怔了怔,隨即才抿唇反問道,“不是你讓我完全相信你的嗎?”
顧尚辰失笑,“你說得對。”
作者有話要說: 這麼可憐的受,我好像是第一次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