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笑吟吟地把花兒簪在她的發間。
“我想要,一個探花。”他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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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鶴清回到宴席上的時候,原本觥籌交錯的宴會忽然變得鴉雀無聲。文武百官都驚訝地看著這個新科及第的探花郎,連皇帝也不由得側目。
柳鶴清仍穿著離開時那身禦賜的鶴繡緋袍,外麵卻罩了一件墨黑的的大氅,與她單薄而瘦削的身形很不相稱。大氅上繡著張牙舞爪的蟒龍,怒目圓睜,栩栩如生。
七皇子謝雲驍負手走在她的身側,邊走邊笑,似是相談甚歡。
蟒龍乃是皇家象征,隻有皇子的服飾上才可繡著。七皇子竟將衣服披在一個尚無官職的小進士身上,這是何等的榮寵。
柳鶴清走到自己的桌案邊,剛要將氅衣脫下還給謝雲驍,已被謝雲驍按住了手臂:“鶴清,天冷,你先留著罷。”
“殿下,這不合儀製。”柳鶴清微微蹙眉,搖了搖頭。
柳鶴清再三推卻,謝雲驍這才氅衣收回,卻又立刻令人取來狐裘、暖手爐等物,親自為柳鶴清一一添上,當真是體貼備至。柳鶴清百般推卻不得,隻好謝恩收下。
清晨唱第時聚在一處譏諷柳鶴清出身的那幾個進士,此時一個個地都傻了眼。
誰不知道七皇子謝雲驍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所生的兒子,又有個手握重兵的鎮北王做舅舅。這皇宮之中,除了皇帝和太子之外,恐怕就數他最尊貴了。
他六歲就被送到了邊疆,自幼生長在鎮北王府,還沒刀長的年紀就已經拖著刀上了戰場,如今身上的軍功,恐怕不輸鎮北軍中任何一位老將。
軍功赫赫,威名遠揚也就罷了,天子又對他關懷備至。宣他回京的旨意一下,京城中立時就傳出了“易儲”的流言。這個節骨眼上,就連太子興許都得讓他三分。
他這樣的人,怎麼會屈尊降貴地同一位剛入官場的新人交好,還對他這般殷勤?
五皇子謝雲奕看著眼前情景,心中也不由得泛起嘀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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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鶴清自從返回宴席之後就無精打采的,沒怎麼吃東西,隻一個勁兒地咳嗽。好不容易捱到晚間宴會結束,文如晦急匆匆地帶著她往回走。
一邊走還一邊數落:“你跑到哪去醒酒了,知不知道我找你都快找瘋了。真是的,不能喝就不要勉強,那麼久不回來我還以為……哎,不提了,還好隻是我想多了。”
文如晦租了輛馬車,叫柳鶴清和江小魚先上車。柳鶴清登車時,一朵小花從她鬢邊掉了下來,她遲疑了片刻,還是俯身將其撿了起來,折進了貼身的手帕裡。文如晦隨後也跳上車,駕車往貢士所駛去。
街對麵不遠的一處角落裡,一輛馬車隱在陰影中。趕車人目送著柳鶴清所乘的馬車離開後,才向車中人報告:“殿下,他們已經走了。”
謝雲驍坐在車內,“嗯”了一聲:“找些人手盯著貢士所,彆讓旁人找她麻煩。太子那邊尤其要防著。”
衛戎道:“明白。”
衛戎一抖韁繩,駕車往皇宮的方向駛去。
馬鳴噅噅,車輪轆轆,路上幾乎不見行人。衛戎忍了半晌,終於還是問道:“可是殿下,您不是說,那位柳先生是你的仇人麼?”
“是仇人啊。”謝雲驍的聲音從車簾子後傳出來,懶洋洋的,卻透露著一股興奮的玩味,“正因為是仇人,我才要這麼對付她。”
衛戎:“……”
謝雲驍記得,上輩子認識柳鶴清時,自己已經陷入和太子之間皇位之爭。他那時與柳鶴清無冤無仇,甚至對她的品性才華頗為欣賞。
那時候,她每日清晨入宮給皇孫謝靈初授課,午時回翰林院修書,傍晚回家在院子裡和小書童一起釀酒、讀書、畫畫,日子過的簡單而平靜,仿佛官場裡的勾心鬥角與她毫不相關似的。
謝雲驍自認為是個惜才之人,知道似她這樣乾淨淡泊的讀書人,大抵是不願攪和進政鬥之中的。他怕自己同她走的太近,反倒叫她成為了太子黨的眾矢之的,平白害了她。
所以他儘量遠離,不讓自己與她有什麼交集。
隻是他沒想到,等他終於鬥倒了太子,與皇位隻一線之差時,柳鶴清已經成了彆人帳中謀士;等到他那便宜小侄子謝靈初登上皇位,他才如夢初醒,自己諸般辛苦算計,原來為人作了嫁衣。
乾淨淡泊?哈,這詞跟柳鶴清怕是八竿子也打不著!她這人天生就是為權力而生的,連血液裡都浸透了權柄的鐵鏽味兒。
她此前種種藏拙,不過是坐山觀虎鬥罷了。柳鶴清的心思到底有多深,誰又能說得清呢?
“這一次,我不會再犯同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