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男子愣了一下，說道“自從雲家覆滅之後，徒兒便來到南海，一直跟著師父修行，大約，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了，這麼久了……”老者忍不住一聲歎息。
海上的光陰，仿佛沒有經緯度，亦沒有時空之感覺，眨眼之間，漫長的歲月，便這般過去。
“那你知道，我就這樣，在海上漂泊了多久？”老者又忍不住問道
俊美男子微微一怔，搖頭道“自我出生起，師父您老人家，便是江湖上的傳說，傳說之中，您神龍見首不見尾，已經百年不顯於市！”
“百年？嗬嗬！”老者輕蔑的笑了笑，目光透過雲層，看向那漫天的星鬥。
“百年，不過彈指揮間爾！”
“你看那星象，那宛如獵戶一般的星座，乃欲界天，四天王天的中軸線，它轉動一圈，便是四天王天的一年，相當於人間的五百年，而我，已經在這茫茫大海上，整整看了它兩圈！”
“什麼？？”
俊美男子一臉懵逼。
兩圈，那豈不是……一千年？？
天呐！
太不可思議了，一個人竟然在茫茫大海上漂泊了千年！
星辰大海雖美，但卻脫離紅塵太遠，偶爾的修心還行，可，一千年，唯有一艘孤舟作伴……
這是何等的孤獨與寂寞！
老者笑了笑，眼神漸漸變得銳利起來，說道“現在，你還覺得，二十年的光陰，很長嗎？二十年的隱忍，很煎熬嗎？”
俊美男子抿了抿嘴。
二十年前，他便已經是半聖之境，隨時可以入聖。
整整二十年，老者不準他入聖，這種滋味，就宛如一個餓極的人，麵對一桌豐盛的美食，卻不能取用。
誘惑和煎熬，時時刻刻折磨著他的內心。
但如今聽到老者的話，他忽然覺得，這二十年的煎熬，跟千年的孤寂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俊美男子抿了抿嘴，說道“師父，您作為世間最為強大的存在之一，手握凡間唯一的神器，本可逍遙世間，天下無敵，為何要將自己囚禁於此？徒兒不解，修行分為出世入世，又不止有閉關，您何苦在這海上獨自徘徊千年？”
“你覺得我是自我囚禁？”老者笑了。表情有些自嘲。
俊美男子頓時愣住了，“難道，不是嗎？”
他不明白，如果不是自囚，這天下又有何人，能夠將師父放逐在茫茫大海之上。
老者歎了口氣，搖頭道“無塵啊，這個世界很小，隻有巴掌那麼大，這個世界又很大，通達九天十地，目之所及，唯一念心爾！天底下所有的修行人，唯一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自由，但越往上，你會發現，條條框框很多，不能為所欲為！當年我一手創造仲裁庭，便是為了約束修為強大的修行人，讓他們不能為所欲為！”
“我以為我能掌控一切，但有一天，我變了，我看了一眼蒼穹，看到了可怕的東西！我為渺小的人類感到恐懼和悲哀，我恨不得親手滅了這個世界，我恨不得……”
老者語氣微微顫抖，忽然說不下去。
但不知為什麼，俊美男子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種恐怖的戾氣，老者體內仿佛藏著一頭饕餮怪獸，隨時有可能爬出來，吞噬掉世間的一切。
“師父……”
“嗬嗬！”
老者忽然怪笑起來，說道“規則，向來都是給弱者製定的，就比如這一方日月，不過是矩陣排列，被人設計好的，蒼穹之下，皆是囚徒，皆是螻蟻！但，偶有那麼一兩隻螻蟻，翻過身去，仰視蒼穹，就顯得有所不同！”
“可是渺小的螻蟻，如何能與天鬥呢？”老者搖了搖頭，“如果再見到那個人，我會告訴，他錯了，大錯特錯！即便他把我放逐於此地，也無法阻止末日的降臨，輪回的腳步不會停下，文明將一個接一個倒下，就如春、夏、秋、冬，春不知秋，夏不可語冰！人們將會失去記憶，在黑暗中撫摸斷檔的曆史，卻永遠無法捕捉神魔的腳步！成仙？不過是一個笑話！上古之後，再無人間，隻有……囚籠！”老者的眼神，如同電芒一般，射向遙遠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