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季方似乎毫無察覺。
“那李麗娘,多情薄命,根本配不上杜三郞。竇先生,你一張嘴,扼殺杜三郎闖蕩四方的心,當真……惡毒極了。”
容濱冷笑一聲,放下手帕,露出一張帶著病氣的陰鷙的臉。
他腳邊的一塊空地上燒著一個暖爐,爐上是一罐冒著熱氣的湯藥。
竇季方被這股濃重的藥味熏得頭暈腦脹,差點沒明白容濱話裡的意思。
“故事而已,當不得真……”他眯著眼,敷衍地解釋了一句。
容濱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嗤笑著反問:“故事?杜三郎救人於危難,神仙一樣的英雄少年,你說,他是假的?”
竇季方感覺到心口有些難受,因此沒有回答他。
容濱眼裡露出幾分瘋癲。
“你這老貨,真是不識抬舉!”他說得咬牙切齒。
是了,這個說書人的罪過太大了。
一言、一行,全都像刀子一樣直接戳中了他的心窩。
他不方便出門,請說書人上家裡來做客,卻被拒絕了。
他上攬月班聽書,說書人偏偏要講一個少年英雄陷入情網、到老來一事無成的故事來激他。
身為容氏五房嫡子,他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屈辱?
“來人,壓住他!”容濱手指竇季方,厲聲吩咐。
秦湘湘試圖上前阻攔,卻被擋到一邊。
似乎沒有人覺得奇怪:攬月班上上下下,除了她這個班主,竟無其他人在場。
“容公子,你病體未愈,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有什麼話,坐下來說,好不好?”
秦湘湘當先示弱,遠不如她在竇季方麵前說的那般從容鎮定。
容濱當然也聽不進她的勸阻。
“你這張嘴,敢詛咒我,就彆想要了!”他神色猙獰,手指向竇季方。
說書人被撲倒在地上,頭部被強行抬起,下巴被人捏著、向下掰開。
那罐半開的湯藥熱氣騰騰,隔著軟布被容濱捧在手中。
燙嘴的滋味他嘗過,並不好受,而他想讓竇季方也嘗一嘗。
一個說書人被燙壞了舌頭和咽喉,還怎麼說書呢?
他一想到這一點,嘴角便止不住抽搐。
雅座裡的空氣似乎也變得炙熱起來。
一人被怒火衝昏頭腦。
一人為保命而奮力掙紮。
一人腳下已挪動到門外。
“殺人啦——”
“容濱公子殺人啦——”
秦湘湘的高聲尖叫穿透了牆壁、屏風,和人頭攢動的廳堂。
當即有人響應她:“容濱公子發病了!”
幾乎在同一時刻,衣衫不整、神誌不清、暴露出前胸後背大片肌膚的容濱被人推出了雅座。
“是黑斑!”
嘈雜的大廳霎時安靜下來。
人群正在醞釀著一種恐怖的沉默。
有一個人跑出了攬月班。
接著便有第二個、第三個。
容濱扶著二樓的欄杆,他還沒有回過神來:為什麼他的隨從會突然扯壞他的衣裳?誰給他們的膽子做出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