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叉岬以南十數裡,海域中湧動著雷霆,雨幕阻絕了不知名生物的哀鳴和怒號,黑霧卷動形成一隻巨大的空洞的眼。
戰船上垂懸的纜繩梯被海風吹得打起了旋。
秋秋目不轉睛地看著詹小山三人的身影,直到陸地上的林木將其吞噬。
她在心中祈盼著三人能夠早些平安歸來。
明月隱遁,雲霧罩來。林木的輪廓和黑夜混成一體。
如果不是被逼無奈,沒有人會選擇在夜晚的荒野中趕路。
王妧猜測,韓爽在找她的時候,很大可能會將搜尋的重點放在慕玉山莊。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張揚趕路。
今夜的行動中最令她難以忍受的是雲層時不時投下的暗影。黑暗中她看不清楚前路,舉步遲遲,連高慧都察覺了她的異樣。
所有人一言不發,走走停停。
不出意外的話,天亮以後他們就能抵達白泥河下遊的穀地,再溯流而上,找到一兩戶山野的人家,換取一些食物和水。
然而,幾人腳下這片黑漆漆的荒野最不缺少的就是意外。
低矮的灌木叢纏住了他們的腳步,剛剛生出嫩芽的樹枝上掛著結網的蜘蛛和蛇類蛻掉的死皮。
月光忽明忽暗。
六安手裡的天池盤也開始顯示出異常。他壓下疑惑,默默將它收起。
他抬頭望向烏雲飄忽的天空。
星象晦暗,似乎帶著不詳的預兆。不過,他沒有理會。
他低頭專心觀察四周老樹枝葉的疏密情況。
與詹小山等人預料的不同,對指引航向起到關鍵作用的天池盤並不是六安辨認方位的唯一辦法。
恍惚之間,王妧再次被樹上的蛇蛻皮嚇了一跳。
六安聽見動靜,回過頭來看她,當即發現她精神不濟。
他示意眾人繼續朝前走,自己則按著原路折回。方才路過的一棵大樹下有一叢半人高的、散發著特殊香氣的青草。他摘了兩片草葉放在鼻尖嗅了嗅,又采了一把,將之帶回到隊伍中。
他走到王妧身旁,用手指將草葉按壓碾碎。
清涼的香味從他指尖四散開來,王妧也受到了觸動。
她接過六安遞過來的草葉,湊近一聞,頓時覺得神誌清爽。
二人並未開口交談,很快又前後錯開,繼續趕路。
沒過多久,前頭開路的護衛發現地上有一道車輪軋過草叢的痕跡,隨即報與王妧知曉。
王妧陷入了沉思。
她初到容州的那一天,田夫人為了刺探消息,一路暗中跟隨她從西二營前往屏嶺。被她揭破後,田夫人又乘著馬車潛入東麵的密林之中。
直到今天,王妧終於能夠對田夫人當初的行蹤做出一個大概的推測。
知道這條通路的人除了她王妧,究竟還有多少人?
她示意眾人提高警戒。
車輪的痕跡顯示出對方行事並不十分謹慎,但王妧並不敢因此掉以輕心。
在這黑夜的荒野中出沒的人一定有見不得光的理由。就如她不想泄露她的行蹤,對方又有什麼不能被人得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