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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嶺宿所。
零落的雨點敲打著蕭條的庭院,緩慢地清洗掩藏在雜草叢中的血跡。
微風攪亂了彌漫的殺意,空氣恢複了平靜。
隱隱有人聲從一處麵南的廳室裡傳出來,驚飛了簷角一隻不知名的雀鳥。
“做得不錯。”
一塊兩指寬窄的金子被扔在地上。
一隻沾滿汙垢的大手把它撿起來。
“多謝公子。”
回話的男子聲音洪亮,身材更是健壯。
此時他左膝點地,右腿彎曲,卻隻比安坐上首的趙玄矮了一頭。
披散的頭發油膩肮臟。
殘破的布條遮不住他後背和手臂上新添的刀傷。
血滴混著汗珠滾落,沒入一條汙黑的腰帶中。
他將習慣握刀的右手放在身側,另一隻手掂著金塊。直到趙玄令他起身,他才倏地站起來,將金塊收入腰間的暗兜。
這一站,男子高大的身形完全展露出來。
侍立兩側的護衛全都不由自主地將手按向腰間的佩刀。
趙玄對廳中氣氛的變化感到些許不悅。
能在赤猊軍的圍捕中逃脫的人,身手自然不凡。然而,這樣的高手卻甘心被百紹人驅使、做那些搬山蟻的護衛?
“你走一趟闊斧林,能得多少酬金?”趙玄神色自若,似乎起了攀談的興致。
壯漢聽到趙玄問話,瞪著一對微微凸起的大眼睛,伸出左手,用五隻粗糙的手指合了合,得出一個數。
“五貫。”
“哦?好買賣。”趙玄的語氣帶著若有似無的嘲諷。
“好買賣哪兒輪得到我老阮。”壯漢想也不想,隨口說道。
從赤猊軍手下逃脫後,他在闊斧林中不吃不喝、躲藏了三天三夜,最後才走上唯一的出路。
說到底無非是他認為自己的命比這五貫錢值多一些。
趙玄輕笑著搖了搖頭。
“你既然自願投入我麾下,便該守我的規矩。從前的事一筆勾銷,但今後,功過賞罰都會有人給你一一記著。”
壯漢凝視著腰間金塊的位置,欣然聽從。
“百紹人不管你的生死,我管。百紹人不在乎你的忠心,我在乎。隻要你用心做事,我保你前程無量。”
壯漢有些動容。
“虎嘯深穀……從今往後,你就叫做阮嘯。”
“是。”
阮嘯抱拳答應。
這時,有隨從帶來了哨崗的消息。
趙玄得知他心心念念想要見到的人正帶著一份厚禮向宿所趕來,心情大好。
他必須竭力抑下欣喜才不致失態。
然而,事情並不如他預想的那般順利。
疲憊不堪的一行人被攔在宿所之外。
雨點越來越密集,落在人身上像小石粒一樣沉重。這對受傷的老四和昏迷的容溪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王妧猜到,鱟蠍部對石璧下手,趙玄不會坐視不理。
隻是,她沒想到趙玄竟然會親自來到屏嶺。
他的目標不言而喻。
“容溪死不足惜。”
趙玄站在宿所門前的石階上,身披蓑衣,麵若寒霜。他在見到王妧之前有多歡喜,現在就有多憤怒。
冰冷的雨水打破了王妧的妄想。
雨簾之後,一道人影踩著地上的水窪向他們走近。
泥水四濺。
來者身形比常人高大一倍。
他一邊走動,一邊發出威嚇的低吼。
聲勢之足,令人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