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女子用手背擋著眼睛、哭哭啼啼地從木屋的方向跑來。
經過沈平時,她右手一揮,換了左手去遮她的臉。
淚水甩中了沈平的袖口,而她卻似未曾察覺。
竹籬笆外的大黑狗整個身體鑽過漏洞,奮力擺動它的尾巴,並朝哭泣的女子大聲吠叫。
女子被嚇了一跳,終於停下腳步,抽抽噎噎地和那隻大黑狗對峙著。
沈平看得出來,女子怕那隻大黑狗,所以她才不敢動。
大黑狗好像通了人性,吠得更起勁了。
女子再受到這一激,把腳一跺,竟要衝上去和大黑狗拚命。
沈平在一旁看得心驚。
惡狗傷人的慘劇近在眼前,他豈能無動於衷?
他飛撲過去,將女子攔在身後,同時麵對著惡狗大喝一聲。
大黑狗豎起的耳朵向兩側一耷,怏怏地垂下眼皮,嘴裡發出嗚嗚的低叫。
它原地打了個轉,一頭鑽過籬笆叢,這就逃離了戰場。
沈平鬆了一口氣。
不遠處,晾魚乾的老人對這邊發生的事漠不關心,連頭都沒抬。
哭聲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
沈平回頭看到女子悲痛欲絕的模樣,理智的教訓也變成了委婉的問詢。
“你做什麼想不開?”
方才女子決絕的舉動顯然是存了死誌。
她勉強壓下悲傷,說話帶著濃重的鼻音。
“你是……外鄉人?”
通紅的眼中仍有淚漬,卻掩飾不了那股機靈勁。
沈平驚訝於她的敏銳,同時也起了戒心。
“彆再做傻事了,你的命隻有一條。”
說著,他轉身便要離開。
女子愣了愣,隨即用憤怒的語氣朝著沈平的背影喊道:“你又知道什麼!我是生是死,誰會在乎?你一個過路的外鄉人,嘴皮子碰一碰,就當自己是什麼了不起的大善人了?”
喊完,她又忍不住痛哭起來。
她的眼淚就像海水一樣取之不竭。
沈平被她說得來了氣。
在漁船上被朱瑜挖苦奚落,他為了顧全大局,不得不忍耐。但在離島,無緣無故被一個鄉野丫頭侮辱謾罵,他忍不了,也無須忍。
“你想尋死,沒人攔你。我也不是什麼大善人,隻不過是不想看到好好一條狗被你這個沒頭沒腦的瘋女人連累。你死了,好歹還有生你養你的爹娘為你哭一哭,可那條狗呢?你死了它也活不了。彆人隻會罵它是一隻該死的畜生,沒有人會為它流一滴眼淚。”
沈平轉過身,咬牙切齒地說了這麼一通。
但到最後,他的心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加低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決定不再和對方糾纏。
“我爹……我爹他根本就沒有把我當成他的女兒!漁場沒了,他逼我去碼頭另謀生路。我鮑蘭就算是死,也不會去碼頭那種醃臢地方做那種醃臢事!”
沈平眉頭一皺。
他聽到女子姓鮑,猜測女子的父親很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
然而,他也從女子的描述中聽出她的父親心狠無情。
他左右為難。
離島還是他從前認識的那個離島。
離島的人也還是他從前認識的那些人。
王妧讓他找那姓鮑的漁夫打聽慕玉山莊的消息,可若那人品行不端,他還能相信那人說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