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安被兜頭的冷水激醒了。
有一瞬間,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間陌生的房屋裡昏睡過去。
他下意識動了動手指,隨即覺察到自己四肢乏力。
就算沒有縛人的粗繩,他也無法離開圈椅站起身來。
他注意到從破窗透進來的日光,猜測自己昏睡了一夜。
“你昨夜說的都是實話?”
質問的話語從頭頂傳來。
六安渾身一緊,倏地又放鬆。
他雖然看不到說話人的臉,卻能辨認出紅姬的聲音。
這時候,六安終於完全想起他獨自來到這座位於城郊的無人莊院的目的。
“是。”
屈辱的喘氣聲隨著胸膛的起伏回蕩不息。
六安重複敘說著昨夜之前的經曆,試圖打消一點紅姬的疑心。
“都是蕭蕪!他騙了我!他要和我真刀真槍比試一場,誰輸了,誰就彆再妄想染指長老之位。他把比試的地點選在這裡,全是為了陷害我!你現在去問他,他一定會把一切都推卸乾淨!”
六安不知道,紅姬昨夜來到這座莊院也是為了見一個人。
這人是紅葉一手培養、安插在烏翎身邊的釘子。
紅姬無比重視雙方的第一次會麵。此事被她列為機密,除她之外,再無一人知曉。
她在乎的不是手下人明爭暗鬥,而是機密泄露的根由。
她的身邊是否同樣被烏翎安插了釘子?那釘子會是誰、又是通過什麼手段獲取機密?
紅葉的釘子沒有現身,是否已經叛主,轉而對她使了離間計?
就在剛剛過去的這個不眠之夜,容州城裡裡外外各處暗哨打探到的細小動靜都被要求一一上報。
紅姬用了一夜時間尋找答案,僅僅隻排除了一些人的嫌疑。她甚至召見了花令歡,想看看紅葉死後、花氏姐妹是否背著她與雀部的殷泉做了和解。
結果,她一無所獲。
紅葉的釘子幾乎成了一招廢棋,她不敢再用。
容州各處暗哨被驚動,內鬼聽到風聲隻會潛伏得更深。
她唯一能夠確定的是,眼前這個替死鬼昨夜與她交手時的震驚不是偽裝出來的。
堂堂長老大動乾戈,替死鬼即便身處漩渦中心,也隻知曉事關重大,而不知道乾戈因何事生起。
紅姬無處發泄的憤怒隻能落在替死鬼身上。
六安又添了幾道血淋淋的鞭傷。
皮肉綻開,既痛且快。
他沒有默默忍受,而是一邊不甘地否認,一邊惡聲詛咒設下這個圈套的蕭蕪。
漸漸的,他的聲音變弱、變小。
他像是認命了。
可紅姬不想要他的命。
她想要替死鬼承認的是另一個大錯處。
“這個東西,你怎麼解釋?”
天青色的荷包從紅姬手中脫離,像一個巴掌一樣打在六安臉上,隨即又掉落下來,卡在六安腿部和椅子扶手的夾縫中間。
荷包上繡著的粉蝶仿佛快要窒息了。
“我……”六安吞吞吐吐,目光閃爍。
“哼!這荷包是從你身上搜出來的,和你娘親留給你的荷包一模一樣。你早就想好了將它們兩個掉包,隻是還沒來得及實施!你這陽奉陰違的狗東西!”
紅姬揮出的最後一鞭下了死勁,不僅切斷了粗繩和衣物,還讓受刑之人嘴角溢出了鮮血。
“滾回去之前,把你這一身臟汙收拾乾淨,不準聲張,更不準找蕭蕪的麻煩!你若再敢耍什麼手段,我就把真正的荷包和那道平安符徹底毀掉,叫你永遠得不到。”
她一定會把背後搞鬼的人找出來。
鱟蠍部能否順利渡過橡津、拿下橡城,就看這兩日了。這種關鍵時刻,她和蕭蕪、和容全之間容不下一丁點疑慮。
這也是她決定不招蕭蕪來對質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