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嫉妒俞十一的幸運。
十一得到了她身邊所有人的喜愛,從前有俞舟堂的管事張原和她的兄長們姐姐們,現在又有嶽先生。
十一雖然仍舊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丫頭,但卻什麼事都敢做,什麼話都敢說。她膽大妄為到瞞著山莊裡的人,跟著一夥來路不明的歹徒出海。
他也恨自己無能。
他見識過石總管的英勇,見識過鬼三爺的狠辣。他折服於二人,也懼怕二人。他知道,對這二人來說,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他都隻是一個沒用的膽小鬼。
他要是擁有十一的膽量,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你還想拿原叔和我大哥他們來威脅我?哼!我才不怕你!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有手有腳,去哪裡不能生活?彆說山莊出事了,我們就要流離失所。有大管家在,有原叔在,有我大哥他們在,山莊才不會出事,俞舟堂也不會出事。”
俞十一的話打斷了田恕的思緒。
他已經徹底想通。
“沒錯,我不該把守護山莊的重任壓到你頭上,畢竟,我才是少莊主。”
如果他有十一的膽量……
如果十一是少莊主,十一會怎麼做?
田恕繼續說:“大淵漁場出了內鬼,和外人勾結,意圖對山莊不利。我剛剛抓住內鬼,就有一個自稱是東夷貨商的人找到漁場來、謊稱從漁場買到了一批被暗中調換過的次等貨。我當時還以為,我及時抓住了內鬼,一定能保住漁場和山莊的聲譽。但是……”
他忽然停下來,不說話了。
俞十一忍住好奇,沒有追問,卻不知道,她認真聽田恕說話的模樣已經泄露了她心裡的牽掛。
田恕心中有數,繼續說:“那個東夷貨商賊喊捉賊,趁著漁場人心惶惶的時候將我劫走,送到海上來,送到他的同夥手裡。他們勾結漁場裡的內鬼,謀財害命,說是賊寇根本不為過。人人皆知,東夷海寇橫行,我看,他們和海寇脫不了關係,這艘大船就是他們從彆人手裡搶來的贓物。他們是海寇,你選擇跟他們站在同一邊,難道你也想做海寇不成?”
“你胡說!他們不是海寇!”俞十一氣惱起來,開口辯解。
田恕聳了一下肩:“海寇不會把他們的身份刻在腦門上。你怎麼區彆他們是不是?”
他開始套話。
“我從來沒見過他們搶彆人的東西,這艘船本來就是他們的。”俞十一說。
田恕心中一喜。
“最近,你和我一直待在山莊裡。我不知道你哪一天和他們有了聯絡,但我肯定,你到這戰船上來的時間不會比我長很多。短短幾天時間,你沒見過他們搶劫彆的貨船,就篤定他們不是海寇嗎?這艘戰船……”
說到這裡,田恕不小心咬到了舌頭。
他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為什麼他從一開始就認定這艘大船是一艘戰船、而不是商船?
這個問題鑽進他腦子裡的時候,他便有了答案。
他早在港口見過這艘大船。
這艘船,屬安州軍督府所有。
他曾經秘密潛入這艘船,按照鬼三爺教導他的辦法,讓當眾輕慢他的劉芷付出生命的代價,還將安州軍督府的都督韓爽耍得團團轉。
鬼三爺第一次出手教導他還擊敵人,就嚇得他魂飛魄散,以致他一回到山莊就病倒了。
過後,他總想忘掉那一夜,但鬼三爺的教訓已經烙印在他的腦海裡。
今日他重新想起那一夜的經曆,發現那些差點壓垮他的怖懼正在消退。
而他能夠鎮定自若站在俞十一麵前,他的說話聲比行駛的戰船還平穩。
他確實從俞十一身上借到了一點膽量。
“你四處看一看,一定能發現船上的各類器物會有‘軍督府敕造’的標記。這幾個字,你應該認得。這艘戰船,是這夥海寇從安州水軍手裡搶來的贓物。如果你是受到海寇的蒙蔽,隻要你承認你的過錯,我可以既往不咎。十一,我真的不想看著你一錯再錯。”
田恕信誓旦旦,俞十一辯無可辯。
船室外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船室內的交談被迫中斷。
俞十一比田恕更像一個剛剛從海裡撈上來的人。
她臉色蒼白,滿頭大汗。
見到踏入船室的秋秋,她剛想邁步便覺得天旋地轉,差點栽倒。
她不相信秋秋和朱瑜大姐是海寇,更不相信沈平和王妧會勾結海寇、圖謀不軌。
但是,萬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