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西沉,黑夜即將降臨。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地離開王家宅邸,走在前頭那人偶爾側過頭來看落後他兩步的人,心思便飄到了彆處去。
白天的時候,萬全一已經對王妧交代得很清楚了。周充拉著王妧攪進這趟渾水,為的就是逼萬全一鬆口。當年雀部內外交困,萬全一才向王姍說出這個秘密:萬家先祖留下的秘寶足以解決雀部當時的燃眉之急。後來皇上插手解決了那件事,尋找秘寶的事便不了了之。
萬全一認為,這筆巨大的財富落入任何人手裡,皇上都難以安心,周充應該也沒有膽量瞞天過海。他們唯有一個選擇,王妧卻沒有當即下定決心。
“你老是看我做什麼?”六安笑著問道。萬全一已經是第三次回頭看他了。
萬全一不會說出,他是被六安看得背後發毛,才總是不自覺地回頭。於是他對六安提了一個問題:“你覺得,徐多金是怎麼死的?”
六安嘴角噙笑,說了“白先生”三個字。
萬全一的看法與六安一致,他點點頭,又問:“你查出許楠竹身世的時候,就已經猜到徐多金的下場了吧?”二人自然而然地變成並排前行。
二十年前欠下的一筆風流債,直到今時今日才讓許知州嘗到了惡果。如果不是許楠竹墜涯身死,許知州也許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他還有一個從未謀麵兒子。他以為,老天爺安排他們父子二人以天人永隔的方式相見已經夠諷刺了,孰料,更諷刺的還在後頭。
六安聽了萬全一的話,笑而不語。徐多金肯定也沒猜到,白先生受他指使對許知州下毒,反過來也會對他起殺心。
“既然你我都知道,是白先生要了徐多金的性命,今天晚上還查什麼呢?”萬全一對王妧的用意感到不解。連她身邊的護衛都能想通的事,她為什麼會想不通呢?
“白先生要徐多金死,可以有很多種方法。是他自己動手,還是借徐多金身邊的人出手,抑或是借周充……這才是姑娘想知道的。白先生是暗樓的人,姑娘怎麼會放過了解他的機會呢?”這其中的緣故,還遠不止六安所說的這些,但六安覺著,萬全一沒必要完全知曉。
萬全一思索片刻,又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我原本還以為,姑娘和周大人是舊識,隻要姑娘開口,周大人一定會告知事情的真相。原來,她也在顧忌著,若人是周大人殺的,她問了總歸會傷了情分。”
六安挑了挑眉頭。和鎮察司的人講情分,王妧有那麼糊塗嗎?或許曾糊塗過吧,六安這樣想著,倒是萬全一對周充的態度讓六安有了新的認識。
“難怪你要勸姑娘和周充合作。”若是萬全一直接與周充交涉,保不住秘寶不說,連雀部也得拱手讓給彆人了。王妧聽了萬全一的解釋後,對尋找秘寶的興趣驟失,大概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吧。
萬全一沒有聽清六安的低聲細語。他們已經來到了目的地。徐宅被查封,二人從東麵翻牆而入。
烏雲幾乎遮擋了全部月光,宅子裡林木假山的暗影重重疊疊,顯得既陰森又可怖。一點微弱的光亮出現在他們十步以外的小徑上,飄飄乎拐進一道拱門。萬全一二話不說跟了上去,六安卻四處張望,落後幾步。
宅中主要的屋舍都被貼了封條,氣派遠遠不及徐家大小姐生辰那幾日。那些笙歌曼語仿佛還殘留在屋簷下、門縫裡。徐宅的主人除了“引咎自殺”的徐多金,另一個又去了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