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翔抬頭,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古叔怎麼會生出這麼匪夷所思的想法?
“這不可能。”他往前走了兩步,特地背對著老人。
“你不信,我也不會逼你。你好好想想,我們從小聽到的都是厭鬼的傳說,卻沒有人真的見到過,所以進了濁澤,一看見人形的事物就會把他們當成厭鬼。”這隻是作為懷疑的開端。
“他們說,活下來的我們是厭鬼轉世,我們必須死,可是,他們卻信了我們說的厭鬼已經被消滅的話,也沒有再派人入濁澤了。好像從頭到尾的目的隻是送我們去死。”
龐翔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了。
他的眼淚湧上來。他已經有些記不清那些死去的同伴的臉了,可他卻沒有一刻忘記過他們。
如果古叔早一點告訴他,他一定……
不,即便古叔早一點告訴他,他也什麼都做不了。
他先前說的“不後悔”,此時卻變成了笑話。
“你去吧,把當年的事查清楚。還有,把屬於我們的榮耀奪回來。”
古叔依靠龐翔的攙扶,離開了睡床。
他在床邊的鼓凳上坐了,指揮龐翔移走床上的被褥。
一個活動板門顯露出來。
龐翔心知那裡是古叔守護多年的秘密。
他們七人從鱟部的處死令下逃脫,便決定同進退,共生死。要去容州,一定要七人全部同意才行。這也是龐翔今天來見古叔的目的。
可是,他沒想到,古叔會把這個秘密拿出來。
“你怕了?”
古叔的聲音有一絲顫抖。
龐翔連忙搖頭。
“他們試探了幾次,都沒探清此物底細。貿貿然拿出來,我不知道是福是禍。”
古叔聽了,仍執意要他取出板門後的那隻木盒子。
盒子裡安放著一塊折疊起來的棉布。隨著龐翔手上動作,棉布包裹著的那束平平無奇的乾草幾乎奪走了二人的呼吸。
“如果他們知道我們從濁澤裡帶出了什麼東西,早就不顧一切來搶了。可是我們偏偏不讓他們知道,吊著他們,勾著他們,時機一到,這東西就會要了他們的命。”
古叔屏氣凝神,握住了龐翔微微顫抖的手臂。
“先前的鱟部,如今的鱟蠍部,都以治蟲為立身之本。容氏能做到的,我們也能做到。他們做不到的,我們也要做到。你把它交給大小姐。”
“古叔,你……”龐翔麵露疑惑。
老人心中苦笑了一下。
隻憑龐翔的一腔熱血,遠遠不夠對抗鱟蠍部。若不然,他早就把手裡的秘密交付於龐翔了。
“她明確說過,不會管如意樓的事。你說她為什麼要幫我們?”古叔歎氣說,“沈平那個毛頭小子跳出來說,要為姍姑娘報仇,她二話不說就把人收下了。她是怕麻煩嗎?她圖的是沈平這個人嗎?根本不是。她要的是誠心。我們要給的,就是我們的誠心。”
還有些話他沒有說出來。
靖南王府裡的那位王妃,可是鱟蠍部的女兒。雖然靖南王出麵庇護了他們,他也不敢肯定當年的禍亂靖南王毫不知情。
纏綿病榻的日子對他來說太漫長、太空虛了,足以讓他想通很多事。
如果他還有力氣走出湖州的話,他一定要見一見那個女孩子。聽說她和王姍長得一模一樣,可是他覺得,她們一點都不像。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