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燭的火光被莫行川擋在身後,似乎變得暗淡了些。看不清楚對方的神情,傅泓心中忐忑,不敢開口。
“你已經不適合留在這裡,天亮以後,你回滁州去吧。”莫行川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我會給姑娘一個交待的。”
傅泓先是愣住了。她抿著嘴搖了搖頭,說不出一句話。
可是,她望向莫行川的時候,眼裡泄露出來的情緒太過強烈,強烈到她不敢和莫行川對視。此時此刻,她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就寫在她的眼睛裡,無處可藏。
她低下頭,像一個犯錯後被父母識穿的孩子。
一顆豆大的淚珠一半掉落在她的鞋尖,一半掉落在地上。
她盯著淚珠留下的印痕,說:“我知道錯了,我這就去找姑娘,說明一切。”
說完,她在莫行川開口之前,轉身飛快地跑遠了。
莫行川暗自歎了口氣,恍惚之間,他想明白了自己為何會伸手去攔傅泓。
他還不夠了解傅泓嗎?那丫頭嘴上說知錯了,實際上半點也不會改。更何況,她連她錯在哪裡都不知道。
傅泓認錯,他怎麼能當真。
莫行川再次搖頭歎氣,接著做他原本該做的事。
夜深的街上,除了巡夜打梆子的更夫,還有不安分竄走的野貓。
接連打了兩個嗬欠後,更夫被街尾轉角處的響動吸引了注意力。
緊走兩步過去查看,除了地麵散落的幾顆皮開肉綻的漿果,他什麼也沒有找到。
更夫若無其事地拐到鄰街去了。當他離開後,有兩道人影悄無聲息地踩在狼藉一片的漿果上,其中一人肩上還扛著一個看起來頗沉重的大口袋。
一隻滿身汙跡的小野貓抬起頭、不滿地朝著二人叫個不停。還沒來得及享用的戰利品被人一腳踩爛,它顯然氣極了。
二人相視一笑,正要撤離。誰知,臨街的院牆後探出一個毛茸茸的圓腦袋,兩隻貓耳一動一動地捕捉著街上的動靜。
小野貓仿佛搬來了援手,又急又快地對著牆頭的白貓喵喵叫了兩聲。
“嗬,原來是你這小不點。快去通報,貴客來訪。”林啟朝它擺了擺手,當先把肩上的粗布口袋扔過院牆。聽見口袋落地發出“哐啷”的聲響,他才意識到自己又做了一件沒輕沒重的事。
匆匆翻越院牆,林啟不敢回頭去看跟在他身後的那人的臉色,並打定主意,他今天晚上一定要把嘴巴閉得緊緊的。
白貓早已跑得不見蹤影。兩人靜靜立了一會兒,才聽見粉垣後傳來的腳步聲。
燈籠裡發出的火光拉長了提燈人的身影。
王妧走得很慢。一路上,她想到了燕國公和武英侯,想到了皇上,想到了赤猊軍;想到了雀部和如意樓;想到了藍綾,想到了白先生和徐秀。
她想到接下來要麵對的劍拔弩張的形勢、你死我活的鬥爭,甚至預先想到最壞的結果。
隻是她沒有想到,躍入她眼簾的是這樣一副景象。
王妧儘力維持著鎮定,神態自若地對來人問候了一句“彆來無恙”。
周充聽後笑了笑,也不多說彆的,指著林啟腳邊的口袋說:“我得了些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