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妧等候半天,終於見到了田夫人。
議事廳中,端坐首位的田夫人眉間一點愁緒,仿佛是被珍珠抹額緊緊勒出來的。廳中還有十餘個未撤走的茶杯,她卻翹首門外,像特地在等王妧一樣。
一見王妧,田夫人站起身,急步走上前來,嘴裡說著:“好孩子,你可算來了!”
王妧彳亍著,不知對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誰知,田夫人剛走幾步又突然停下。她以手撫額,雙目緊閉,似乎在忍耐什麼。
田大管家在她身後,亦步亦趨。他見此情形,連忙伸出手扶住田夫人。
像是在向王妧解釋,又像是在勸說田夫人,他說:“夫人舊疾發作,不宜過度勞神,還是讓我來說吧。”
然而,田夫人並未同意。
“不礙事。”
她擺擺手,令田大管家退到一旁去。隨後,田夫人讓王妧坐下說話。
“我當你是自家晚輩,促膝談心,怎麼會勞心費神?”田夫人並不直接進入正題,她的擔心好像在見到王妧的那一刻便煙消雲散了。
她回憶起當年和江氏交往的情景,王妧也沒有打斷她。
“你的母親雖然出身低微,她的脾氣性情卻與我相投。有一次,我們一起去昌平侯府赴宴,撞見一個樂伶毀壞了老侯爺留下的一架古琴。那樂伶自知無力抵償,竟然自尋短見。好在你母親出手阻止,並向昌平侯開口求情,昌平侯才寬恕了那樂伶。在你母親眼中,人命遠遠重於金銀物事。宴席上的人聽說了這件事,也都很敬服你的母親。你可曾聽她說起過這件事?”
王妧點了點頭,那是她出生後不久發生的事。
田夫人感慨道:“你母親真的很善良。你很像她。”
兩人一同沉默了一會兒。王妧仿佛預感到田夫人要說什麼,搶先開口了。
“事後,我父親親自送了另一架好琴到昌平侯府,他教導我,敢作敢當。”
田夫人被搶白一場,胸口起伏不定。
片刻之後,她平複了心情,轉入正題。
“田慶告訴我,黎焜妄圖借助俞舟堂,逃出離島。安州都督大人現已拿下俞舟堂貨船主事人等,誓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田夫人揉著額角,緩緩說道,整個人顯得有氣無力。
這話不能說是錯的,但整件事最重要的一點,田夫人卻避而不談。王妧如果不是事先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恐怕還要同情對方橫遭不幸。
“這件事,是夫人安排的嗎?”王妧語氣平靜。她這句話更像輕快的攀談,而不像是在質問。
田夫人沒有出聲駁斥,更沒有勃然大怒。她微笑著作出否定的回答。
這樣從容不迫的大家風範,本就令人信服。
“俞舟堂出了這樣的疏漏,我們慕玉山莊自然百喙難辭。”田夫人說著,緊緊盯上王妧的眼睛,“可是,都督大人竟然疑心慕玉山莊包庇真凶!天地可鑒,我真希望親手拿了黎焜去見都督,好自證清白。”
田夫人言辭懇切,說到憤恨處甚至是將手撫著胸口,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在這離島之上,哪一處逃得過夫人的眼睛?夫人決心要找一個人,難道還會找不到嗎?”王妧按照她先前的推測,出言試探。
黎焜智謀過人,卻在離島殺人,身陷絕境。這一點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