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丟了燈籠,撒腿往聲音的源頭跑去。
停靈莊前,女兒跌坐在板車旁邊。她的手顫顫指向空蕩蕩的板車。
不消言語解釋,老頭已明白女兒如此驚恐的緣由。
異鄉人的屍首消失了。
一個死人,憑空消失?
他大口喘著粗氣,上前拉起女兒便要逃開。
異鄉人消失的屍首讓他想起一個傳說:東夷海上,有海寇化身惡鬼,奪走死人的軀殼,重生為人。
惡鬼重生,是要吃人的!
他有一種直覺,危險已經來臨。
“詐……詐屍了……”女兒失魂落魄,喃喃自語。
老頭連忙捂住她的嘴,一邊比劃著噤聲的動作。他恨不得多生兩條腿,好跑得更快一些。
可惜,黑影已經追上他的腳步。
一道刀光閃過,老頭的頸脖子間湧出鮮血,人也應聲倒地。
他的女兒見此情形,當場嚇昏過去。
停靈莊中,有個人影步履蹣跚,像個剛學步的孩子一樣,扶著院牆往光亮的廳堂挪動。
一眾目如點漆、渾身透著濕氣的男女簇擁著一個身長六尺、留著絡腮胡子的青年,一同靜靜等著那個行動緩慢的人影來到他們麵前。
“詹小山,”來者聲音虛弱,卻帶著十分欣喜,“你來得可真及時。”
原本神情冷漠的絡腮胡子被對方一聲連名帶姓的稱呼擊中心房,他閉上眼極力忍耐,最終忍不住滾下兩行熱淚。
“黎先生。”詹小山抱拳向黎焜一拜。
他手下眾人也紛紛效仿。
“你,”黎焜看了看淚流滿麵的詹小山,又看向眾人,“你們,都受苦了。”
詹小山低下頭,拭了淚。他不能,也不想否定這句話,索性什麼也不說。
黎焜暗自歎氣。
“一切都是天意,不過,天意也會有轉圜。”
二人的說話聲漸漸低了。
直到有人來報,王妧已登上仙人嶼,黎焜才停下話頭,對詹小山說:“她就是你們恢複身份的關鍵。當年王爺逐你出海,安州水軍人心渙散,如今變成安州軍督府之弊,原因你我都很清楚。我有信心說服她不要阻攔我去見王爺,但是,其他人卻是衝著我的人頭來的,我需要你的幫助。”
詹小山點頭道:“定護先生周全。”
話一說完,他便帶著手下自去布置。
黎焜留在停靈莊。他衣裳單薄,還餓得有氣無力,隻能憑一股意誌忍耐著夜間的寒涼。
就在他冷得牙齒打架的時候,王妧終於出現了。
果不其然,她開口第一句質問便是關於莊外慘死的老頭。
黎焜卻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王妧轉身離開,隨後便有人為黎焜送來一件披風,還生了一個火堆給黎焜取暖。
黎焜打量那人,那人也在打量黎焜。雙方都認出了彼此的身份。
黎焜不由發笑:王妧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竟使喚趙玄的侍衛為他生火?
等他的身體漸漸暖和起來,他開口問高侍衛:“有吃的沒有?”
王妧在一旁聽見,當即氣惱起來。
“沒有。”
黎焜失望地歎了一口氣,說道:“那老頭和東夷海寇勾結,專門打聽從離島啟程往東夷的貨船,再把消息走漏出去,死不足惜。”
王妧蹙了眉頭,隻是不信。
“你不信,便帶人去那邊的石林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他藏起來的金銀珠寶。那裡是離島人水葬的地方,尋常人去不了,也不會去,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黎焜指著東麵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