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任性離家,祖母心力交瘁,家中再無安寧之日。”王妧的聲音極輕極低,“你還敢問我是誰?我,代祖母、代我父親、代我母親回答你,我們是被你背叛的家人。”
王妧閉上眼睛。被她極力壓抑著的情緒除了憤怒,更多的還是恐懼。
齊整的腳步聲向停靈莊靠近。
王妧脖頸間、手臂上的白綾被人倏然收走。等她睜眼一看,四周空空如也。好像她剛才的經曆隻是一場夢。
高侍衛也脫身回到王妧身旁,他注意到王妧臉上有些發紺,十分難看。
“姑娘……”
王妧朝他擺手示意。她感覺到鼻子有些哽塞,腦袋也昏昏沉沉,所以暫時不想說話。
她本強撐著準備應對韓爽的盤問,不料對方竟然大發善心,容她回去歇息。
萬事等到明日再分說。
韓爽隻留了人馬在仙人嶼上細細搜尋,隨後帶走了田夫人派來暗殺黎焜的人。
王妧有些氣餒,怏怏動身,折返慕玉山莊。
這個夜晚,她得知了鬼三爺的身份,但卻有更多的問題緊隨而來。
鬼三爺究竟因為什麼緣故被靖南王囚於王府地牢?難道這就是他無法歸家的原因?
他和暗樓的白先生到底是什麼關係?
一開始,她以為鬼三爺要置她於死地,後來他卻輕易收了手。
他為什麼會問她是誰?
他有不止一次機會能殺她。
他利用黎焜將她卷入這次事件,到底有什麼目的?
船隻隨波搖蕩。王妧帶著許多疑惑,恍恍惚惚進入夢鄉。
乘著一艘快船、早將仙人嶼甩到身後的鬼三爺收回了追擊黎焜的命令。
“老天佑我……”他望著黑黢黢的水麵,伸手從懷中拿出一顆琉璃珠。
代替阿福侍候在他身邊的人是星羅。
船室中仍能感受到顛簸,星羅卻若無其事,專心致誌關注著爐子裡的炭火。
她煮水、沏茶,待茶水微涼,又將它們倒入漱盂。
這一套動作,她重複了一遍又一遍,隻待鬼三爺心念一動,便能喝上熱茶。
一聲咳嗽打斷了她的動作。
鬼三爺在船室外吩咐她彈一首琵琶曲。
琵琶是她隨身帶著的,既是一件樂器,也是一件武器。在鬼三爺麵前,它作為武器的功能自然是用不上的。
星羅技藝高超,且又心思靈巧。她猜到鬼三爺是觸景生情,便信手彈了一曲寒江月,排遣聽者的失意。
曲終,星羅靜靜等候鬼三爺的其他吩咐。
透過卷得低低的竹簾,她隻能看到鬼三爺衣擺上的金線。
“你若早生十年,大抵也能做我的知音。”
鬼三爺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她頓時心生惶恐。可她不能什麼也不答。
“星羅不敢。”
鬼三爺不再說話了。
他們在中途換乘了普通行船,回到離島。
碼頭上,水關營衛的兵士和安州軍督府的人馬嚴陣以待。
抱著琵琶的侍女打扮的女子領頭下了船。她低眉順眼,取出一塊令牌,展示給上前質詢的兵士。
裹在披風和兜帽中的男子步履從容,穿過一叢冷厲而又警惕的目光。
“總督府?呸!”
奉命留在碼頭守備的參事聽了兵士的回報,朝那二人的背後吐了一口唾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