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小時後,偵察小隊順利與楊樹帶領的救援小隊彙合。
12小時後,東風兵團到達泰勒塔米爾。
他們的一切行動都順利得出奇,不僅僅土耳其軍方沒有阻攔,甚至連預期之中可能對他們的行動造成影響的ISIS武裝分子都沒有出現。
——
或者說,他們其實出現了。
但當雙方擦肩而過的時候,那些武裝分子就好像是急著要去辦什麼事情一樣,直接繞過了東風兵團,繼續向西方前進。
這樣的動作讓陳沉更加迷惑,也讓他更加確定,在蘇盧克一定是有大事發生。
但具體發生了什麼,他完全不知道,也完全無從推測。
直到隊伍進入了泰勒塔米爾,在後方夏星和蘇海爾的協助之下順利安頓下來,陳沉才終於有時間喘一口氣,稍稍放鬆已經繃緊到極限的心情。
他沒有立刻聯係後方去了解戰況,去製定下一步的作戰計劃,而是獨自走到了東風兵團落腳的民宅小院裡,坐到了牆角下麵,靜靜地看著正在落下的夕陽。
這是難得的休息,陳沉的心情本來應該是放鬆的。
但很明顯,他不可能真的放鬆下來。
恰恰相反,在這一刻,他的心情比任何時候都要沉重。
在過去的一係列作戰行動中,東方兵團承受的損失是前所未有的。
原本50多人的隊伍,打到現在隻剩下了20人。
這還沒有計算夏星派來的那些裝甲車駕駛員、無人機飛手的損失。
如果把他們算上,東風兵團的戰損已經達到了80%以上。
在這裡失去的每一條生命,都是有價值的生命。
當然,他們中一些人確實是為了超額的回報、為了最直接的利益而來,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之所以要選擇東風兵團,必然是有其他更“隱晦”、更不願意說出口、但絕對真實存在的原因在的。
而這些原因,讓陳沉更加為他們惋惜。
就好像陳沉也惋惜於白狗的死。
就在不久之前,白狗還在計劃著有一天、等東風兵團徹底擺脫所謂的“原罪”之後,能以所謂“英雄”的身份出現在世人麵前。
那時候的他以為,隻要跟著自己把本拉登乾掉,他的目標就能水到渠成地達成了。
可事實上,他所期待的結果變成了一場交易,而他最終,也死在了那場交易的餘波裡。
陳沉長歎了一口氣,下意識地又想起了鮑啟。
這小子的命算是好了,至少沒有直接死在戰場上。
可是肩膀的重傷,也徹底剝奪了他人生中的諸多可能。
傭兵這個行當,從古至今都是這麼殘酷,哪怕陳沉已經竭儘全力去避免那些他不想看到的結果,但很多時候,也隻能是徒勞。
自己會死在什麼時候?
陳沉突然有點想笑——上一次這麼多愁善感,好像還是在押送吉雅的路上。
之後的很長時間,自己的生活都被高強度的戰鬥和密集的任務占滿了,完全沒有時間去感傷、去遺憾。
可這並不意味著,這樣的情緒不存在。
這一刻,當夕陽漸漸沉入荒漠之中時,那些積壓的情緒也如同爆發一樣翻湧出來,甚至讓陳沉有些惡心、眩暈。
他輕輕咬了咬牙,用牆壁支撐著身體站起。
而也就在這時,李幫從房間裡走了出來,走向了獨自站著的陳沉。
“緩過來了?”
李幫開口問道。
“湊合。”
陳沉搖搖頭,回答道:
“這次的傷亡太重了,打著的時候不會想那麼多,他媽打完了,後勁返上來了。”
“我們從頭到尾,其實都沒有誤判戰局,我們誤判的,是對手的實力。”
“總覺得他們不可能在剛剛從一個泥潭裡麵掙脫出來的時候馬上踩進另一個泥潭,因為那樣完全就是賠本的買賣。”
“但實際上,他們家大業大,根本就不在乎這點.”
實際上,陳沉非常清楚自己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誤判的原因。
一個字,慣性思維。
他對老美的判斷多多少少都帶著點前世的影子,而在前世,在他穿越過來的那個時代,老美已經是實打實的不行了。
彆說敘利亞,哪怕是一個也門,都能在他們的屁股上摸兩把。
但現在可不是那麼回事,現在的老美不說全盛,至少也還是回光返照的巔峰期,在這種時候去挑戰他們的底線,那真的是去老虎嘴裡拔牙
人家總說在童年射出的那顆子彈會在成年後正中眉心,可對於陳沉自己來說,那是前世的子彈射中了這一世的自己
可那又能怎麼樣呢?
或許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吧。
想到這裡,陳沉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看著他的表情,一旁的李幫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
猶豫片刻後,他從手裡拿出了一件東西,交到了陳沉的手裡。
陳沉抬起手一看,那是一塊染了血的翡翠。
一塊玉質極好的平安無事牌。
陳沉的心臟猛地一抽,他知道,這是白狗的遺物。
其實白狗一開始是沒有這快平安牌的,當初出發去印尼之前,陳沉隻給參與行動的人員訂了一批,沒有白狗的份。
但白狗這個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確實沾點狗腿子。
陳沉有的東西,他也要有。
陳沉用FN57,他也用FN57;陳沉用PUGIO匕首,他也用PUGIO匕首;陳沉搞了一塊無事牌,他自然也要搞一塊。
並且,跟陳沉隻是求個意頭不一樣,他是真的把這玩意兒帶在身上的。
可惜,這塊平安無事牌,沒有真正讓他平安。
或許是他信的佛乾不過這片土地上信的真主,又或者是命數就那麼長,總而言之,這快牌子沒碎,他倒是死在這裡了。
看著牌子上的血跡,陳沉下意識地想要擦一擦,但突然又發現,這可能已經是白狗留下的最後的東西。
他的屍體還沒有拿回來,大概率也不可能拿回來了。
於是,他停下了動作,抬頭看向了李幫,開口問道:
“楊樹取回來的?”
“對。白狗的頭都打碎了,沒有搶救的必要。”
“牌子掉在地上,楊樹撿回來了。”
“按楊樹的說法,白狗死之前至少拖了兩個海豹墊背,也算是不虧。”
“太虧了。”
陳沉搖搖頭,繼續說道:
“白狗算是替我死的,說真的,當時應該讓他跟你一起帶隊偵察。”
“如果是我在那裡”
“你也會死。”
李幫打斷了陳沉,隨後說道:
“想這種沒意義的,那種情況,誰能活下來?”
“應該想想怎麼報仇——現在情況基本穩定,下一步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