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頭疼,到按摩椅上按了會兒,不知怎麼又挪到沙發上了。”
溫芙把茶幾上的盤發夾遞過去,“剛才怎麼了?”他指的是老大剛才被嚇醒的動作。
“噩夢而已。”
“宋言言?”
老大頓了一瞬,將水杯放在茶幾上,輕輕歎了一口氣,“是白言。”
“有新故事。”
“舊事。”
溫芙遙控打開窗簾,今天的星星格外耀眼。
“城裡能看到滿天星的日子不多,今天或許是夜空覺得鬱悶,想讓我們也瞧瞧它的心事。”
老大聽到溫芙拙劣的一語雙關,沒忍住笑了,“少來詐我,本來就沒什麼好瞞的。我之所以對宋言言好,確有私心。”
***
子彈鑽進太陽穴的那一刻,仿佛連時間都被卡住,過往經曆如電影慢鏡頭般一幀一幀播過去。
那天下午,阿公給了我20塊錢讓我去買醬油,剩下的錢就都歸我支配。我很開心地出了門。可當我拿著雪糕和醬油回來的時候,阿公卻躺在床上,怎麼都不理我了。叫了隔壁的大姨過來,她蹲下來對我說,阿公變成星星了,他在天上會很快樂。
我那時才知道——原來,阿公死了。
阿婆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為糖尿病去世了。爸爸媽媽離婚,媽媽一共就沒回過幾次家,全靠阿公一個人把我拉扯大。
阿公對我很好。他曾經是設計電視機的高級工程師,退休後還代表國家高級人才出國參加學術研討會。
很多年前的飛機上會送一些小的紀念品。那次阿公答應我會留下來送給我,但卻因為路程過於緊急,慌亂之中落在了飛機上。
那次的禮品,是一枚製作精巧的紀念幣。
阿公不想讓我失望,謊稱禮品忘在助手那裡,悄悄拜托朋友幫我專門定製了一枚雙麵印花的紀念幣。
這件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連媽媽和鄰居家的姐姐都不知道。
我被帶去了警察局,警察叔叔說媽媽會來接我,可我一點期待的情緒都沒有。
關於媽媽,我隻記得奶奶說她借了很多人的錢創業,最後失敗了,成天逃避追債的人,從來沒有照顧過我。如今阿公離開,阿公的東西就都變成她的了,她當然要迫不及待地趕回來。
“小言兒,到媽媽這裡來,媽媽帶你回去。”
一個濃妝豔抹的紫發女人朝我展開雙臂,我剛走近幾步就被香水味嗆得直咳嗽。
這個女人帶我走出警察局,把我推上了據說是她朋友的越野車。
這個朋友是同樣染著紫色頭發,手臂上有密密麻麻紋身的男人。媽媽上車之後就跟他借打火機抽煙。狹窄的空間裡,香煙的味道叫人頭暈目眩。
不記得車開了多久,當時隻覺得四周除了車燈籠罩的區域外都黑成一片。媽媽說到家了,拉著我下車,還說她先送我上去,行李後麵再拿。因為四周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又飄著細雨,我緊緊抓住握有手電筒的媽媽。
七拐八繞了一段路程,媽媽帶我站在一棟老舊單元樓麵前,對我說:“小言兒,媽媽去拿行李,你乖乖在這裡等我一下喲!”然後毅然決然地轉身,不出三步就開始快跑。
我意識到媽媽的舉止是在說永不回頭,遂焦急追上去,可不足十歲的小孩子怎能追得上成年人的腳步。最後,連那手電筒的光也消失了。
我一路哭喊著“媽媽——媽媽——”,可追到能看見路燈的地方也無濟於事。
我害怕極了,坐在雨地裡大哭起來。這時,我看到一個小小的影子竄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雨變大了,幾乎可以蓋過我抱頭痛哭的聲音。沒什麼車的路口,紅綠燈變化了一輪又一輪。某一瞬間,我頭頂淅淅瀝瀝的水珠停住了。抬頭看去,一位打著紅傘的貴婦人正蹲在我的麵前。
“這是誰家的小公主呀?怎麼坐在這兒哭呢?”
“媽媽……媽媽不要我了。”
“怎麼會呢?你知道媽媽在哪裡嗎?阿姨送你回去。”
我搖頭。
“我隻認得阿公家,但現在是媽媽的了……她也不會在那裡。”
“這樣啊,那阿姨帶你去找警察叔叔好不好啊?”
“阿公死了,媽媽不要我,我也不要再回去找她……我沒有親人了。”我實在是控製不住一湧而出的淚水,拚命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