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今年冬天格外的冷,這還不到一九,出門都能凍死狗。每年這個時候,地裡沒啥活兒可以忙乎,村裡人都在家裡貓冬。不乾什麼重活兒,不容易餓,一天就吃兩頓飯。
早上吃的簡單,有現成的窩窩頭,紅薯餅子就放到大鍋裡蒸一下,再煮上一大鍋粥,就著鹹菜,就算一頓上午飯了。一大家子各有各的事兒,吃上午飯的時間難湊到一塊兒。誰起來餓了,誰就到灶間去盛飯。
杜家的灶間就在正屋的外間,北方的房子,灶台和火炕都是一牆之隔,做飯的時候就把火炕加熱了。晚上壓上點柴火,火炕一晚上都是熱乎乎的。
劉蘭香揭開外屋大鍋上的鍋蓋兒,拿出兩個棒子麵窩窩頭,遞給跟出來的杜小雨:“丫頭,吃飯吧。大娘再給你盛碗粥。”
杜小雨猶豫了一下,隻接過了一個窩窩頭,她小聲說:“大娘,我人小,吃一個就夠了。” 這怯怯的,小心翼翼的模樣,又讓蘭香一陣心疼。蘭香生了兩個兒子,巴望著想再要一個閨女,可是她家二小子杜有武都八歲了,也沒再懷上。平時看著彆人家的小閨女穿著花衣服,紮著小辮子抱著媽媽嬌嬌嗲嗲的樣子,心裡羨慕的不行。
蘭香把窩窩頭往小雨麵前一推:“拿著吧,看你細胳膊細腿,再不多吃點,一陣風就給吹走了。這幾個窩窩頭還是吃得起的。”
正說著,一群小孩子的笑鬨聲傳了進來,四個小娃推門進來,吵吵嚷嚷地喊著:“大娘,大娘,我餓了。” 最小的孩子,杜建浩家的杜有峰,隻有兩歲,趿拉著一雙大人的棉鞋,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
蘭香忙抱起有峰,笑著把幾個孩子趕進裡屋。桂琴和明芳都放下手裡的活計,把孩子們抱上炕,讓他們坐在炕桌旁,屋子裡一下子熱鬨起來。
蘭香盛了幾碗碴子粥放在炕桌上,招呼著杜小雨:“你也坐在桌邊吃。” 杜小雨隻把半個屁股搭在炕沿,扭著身子看著眼前的幾個小娃。幾個小娃也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這是誰呀,怎麼在我們家吃飯?”
“這是一個哥哥,哥哥,你是誰家的娃呀?”
“你怎麼穿著我二哥的衣服?”
杜小雨的頭發不長,還穿著蘭香家二小子杜有武的衣服,看上去確實像個瘦弱的男孩子。小娃們紛紛搶著說話,杜小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看著幾個小娃笑了笑。
蘭香頭一次看到杜小雨笑了,兩個淺淺的梨渦浮現在腮邊。這麼一笑,雖然帶著些靦腆,卻使整個人明豔活潑了不少。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啊。
蘭香說:“這不是哥哥,這是個姐姐,還是個挺俊的姐姐,以後陪你們一起玩好不好?”
桂琴看著杜小雨手邊的兩個窩窩頭,瞥了瞥眼睛,哼了一聲:“小娃不大,倒挺能吃的。”
張秀英瞪了她一眼:“咱家就吃不起那兩個窩窩頭了?不管這娃以後在不在咱家,管她幾頓飯,咱還窮不了。”
桂琴悻悻的不再吱聲,在這個家裡,張秀英的權威是不容挑戰的。雖然平時她男人杜建昌對她頗為體貼,就是她連著生了兩個女兒,自己都自責怎麼沒生出兒子,杜建昌也沒有給過她一個冷臉。可是她知道要是惹了婆婆不高興,她男人準要她好看。剛結婚的時候,桂琴因為一點小事,跟婆婆計較了幾句,杜建昌三天都沒跟她說話。從此她就知道了,惹誰都不能惹婆婆,婆婆就是這個家的天王老子。
張秀英對三個兒媳婦兒還算滿意,老大媳婦兒劉蘭香是個實在人,心地挺好,就是性子不會拐彎兒,有啥說啥,直來直去的,容易得罪人。老二媳婦兒韓桂琴人不壞,就是有點小算計,心眼兒多,再加上眼皮子有點淺,有什麼好的都想往自己家劃拉。張秀英看不慣她這一點,有時候就要忍不住懟她幾句。老三媳婦兒盧明芳性格潑辣,是個敢說敢乾的。三個兒媳婦兒雖然性格迥異,但是好在都明事理,大麵兒上都相處的挺好,天天都是有說有笑的。
杜小雨把窩窩頭掰開,真香啊。這個身體不知道多久沒吃過東西了,好像餓的都感覺不出餓來了。這一聞到食物的香味,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肚子也跟著咕嚕咕嚕地叫了。杜小雨把窩窩頭掰成一塊塊地放進嘴裡,吃了一個窩窩頭後,把另一個窩窩頭又放回桌上的盤子裡。
等到彆的小娃也吃完了飯,杜小雨伸手就撿了碗筷。蘭香忙上前攔著:“放那兒,我來收拾,你跟他們玩兒去吧。哎,這個窩窩頭怎麼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