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父人不錯,如果能這樣好好過下去,那她們母女倆才算真正迎來了春天。
所以即便紀南知萬般惹人煩,她也不能真給他惹惱了。
穿著藍白校服的少女抱著能把她自己裝下的大藤筐,慢吞吞走在陽光照耀的沙灘上。
背光而立,少女本就消瘦的身影越發顯得單薄柔弱。她長得不錯,皮膚白淨臉型柔和,五官小巧清秀,梳著這個年紀最普遍的馬尾。
一縷黑發隨著低頭緩緩落下,她又將碎發攏去耳後。
“喂。”
紀南知抬手拿起手機,靜靜坐在落地窗前,視線停留在沙灘那人身上。
“南知,吃完午飯了吧?你記得飯後吃藥,藥我放在客廳抽屜裡,讓陳阿姨幫你拿來。”紀懷安的聲音傳來。
“知道。”紀南知心情不佳,語氣也是淡淡的。
紀懷安也知道兒子心煩,儘量順著他,“你注意多休息,彆玩遊戲也彆看書,還要把腿墊高一些。”
“嗯,好。”
“如果實在無聊,你可以找歆歆玩。歆歆現在是你妹妹,人家多好個丫頭——”
好端端說話卻非要提起任歆!
紀南知心中一撮無名火迅速燃起,更加不耐煩起來,隨口敷衍一句便掛斷電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氣,傷腿很快就疼了起來。紀南知冷冷掃了一眼窗外,調轉輪椅來到床邊,扶著床慢慢躺了上去。
不用細想也知道紀懷安現在正陪著任如詩,兩個人玩得甜甜蜜蜜你儂我儂,卻還不忘給他打電話囑咐幾分。
紀懷安雖然以前也慣著紀南知,但大男人哪有那麼細心,估計還是那女人的主意。
紀南知向來厭惡討好,尤其是這不加掩飾、意圖滿滿的討好。
任如詩是這樣,她的女兒更是這樣。
假裝聽不懂他的隨口刁難、假裝不諳世事,認認真真去給他撿貝殼。
紀南知真是煩透她們母女二人了。
因為心裡有事,紀南知感覺腿疼得越發嚴重,額頭上漸漸也冒出了冷汗。
房間裡沒有多餘的止疼藥,其他藥他也懶得吃,隻能咬牙忍痛,忍著忍著或許就能睡過去。
昏昏沉沉中,腦子裡無端擠進了好幾出零零碎碎的話劇。有童年去過的遊樂場,有初中愛去的書店,還有從陽台跌落時的天空……最後還出現了一張臉,一張靦腆少女的臉,她抬起腳狠狠踹向他。
紀南知猛然驚醒過來,睜開了眼睛。
乾淨純粹的淡藍色天花板,高懸一頂白白胖胖小圓燈。一切安好,無事發生。
紀南知這一覺睡了很久,醒來時太陽已經快要下山,窗邊投來了橙黃色的落日餘暉,越過玻璃灑在地板上。
紀南知頭有些暈,手肘支起身體慢慢坐起來。窗戶正對床,窗外的景色直直落進眼睛裡。
那個身影還在。
不知道她歇沒歇過,但至少她現在仍抱著藤筐忙忙碌碌,沙灘上被踩出不少腳印,記錄了少女疲憊的一下午。
紀南知低低嘖了一聲,眉頭下壓,薄唇繃成了一條線。
心裡裝滿了諷刺的話,但紀南知一抬頭,忽然看見了海邊遠遠的白線。
海水無聲而緩慢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