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們眼觀鼻鼻觀心,不待丫鬟上前,搬來車凳,親自打起簾子,嘴裡喚著伯夫人注意腳下。
永安侯府輝煌時,在宮裡這都是基本待遇,南絮習以為常地搭上小太監的手臂,正要下車,那廂一個圓臉聲細的太監堆起滿臉笑衝著後麵畢恭畢敬道:“公主和駙馬可算來了,陛下都等急了。”
這太監南絮眼熟,是總管太監郭槐身邊的孝子賢孫。
能被他親迎,又是帝王等著的公主,除了靜儀還能有誰!
果不然,三匹高頭大馬拉著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踏過禦道,越過宮門,停在了伯府馬車前。
隻見一身大紅宮裝的靜儀公主在李湛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芝蘭玉樹的翩翩公子,儀態萬千的高貴公主,真真是郎才女貌一對,天造地設一雙。
怎麼看怎麼刺眼。
“魏陽伯、阿絮,真巧。”靜儀公主似是才看見她和段文裴,被李湛擁簇著往這邊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人還是原來那個人,隻是一切都變了。
南絮站在車轅上,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對新婚夫妻,想起早年蜷縮在太妃宮裡膽小怕事的靜儀公主,隻覺物是人非。
她僵硬地屈膝見禮,卻不知該如何走下隻有幾步台階的車凳。
“你們幾個還不扶著點,可彆讓伯夫人摔了!”公主身邊的宮女厲聲嗬斥跪在地上行禮的內侍,滿臉倨傲。
卻因為公主沒讓他們起來,無人敢上前攙扶南絮。
靜儀嗔怒地橫了眼身旁的宮女,“何必和這些沒根的可憐人過不去。”說著笑意融融地推了推身側宛如泥塑的李湛,“他們毛手毛腳的本宮不放心,還是駙馬去吧,阿絮也是你看著長大的妹妹,你這個作表姐夫的也要儘儘心。”
南絮看著她笑,心裡鬱結,讓李湛來扶她,惡心誰呢!
可她也不願意當著這兩人的麵,自個孤零零地走下來。
這要是傳出去,她還有什麼麵子可言!
四下環顧,南絮餘光瞥了眼似乎身在局外的某人,心裡很不得勁,她揉碎了嗓音,嬌柔地喚了聲,“夫君。”
沒人理她。
咳咳,她掩唇輕咳,搜腸刮肚片刻又輕輕喚道:“懷州。”
段文裴指尖微顫,終於轉頭看向她,“玉茗,扶你家夫人下來。”
南絮:……
這廝竟然這麼快就記住了她身邊丫鬟的名字。
玉茗上前伸手,南絮沒動。
眼看靜儀公主瞧熱鬨似的靠在李湛懷裡輕笑,南絮決定豁出去,“懷州,昨晚太累了,你扶著我點吧。”
說著伸出手,哀求地看著渾身漠然的段文裴。
時間仿佛靜止,南絮看著儼然不動的某人,一顆心漸漸跌入穀底。
微風吹散了宮裝上的流蘇,也吹落了南絮的期待,罷了,這確實有點強人所難,南絮自己安慰自己,乾什麼和自己過不去,大大方方走下去也不是什麼難事。
“把手給我。”
視線裡闖進一隻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衣袖滑落,隱約可見肌膚下的青色脈絡,南絮微愣,隨即反應過來,雀躍地把手搭了上去。
“阿絮有些任性,公主勿怪。”
靜儀公主扯了扯嘴角,視線膠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笑意不達眼底,“都說阿絮和伯爺沒有情意,不過是奉旨成婚,本宮瞧著不是那麼回事,伯爺和阿絮好著呢。”
最後那句話,她有意衝著身側的李湛講,見李湛眼神黯淡,藏在袖中的手使勁在李湛手臂上擰了下,用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嘲諷道:“你人都是本宮的了,還裝什麼深情!你沒聽見南絮那小賤人說昨晚累著了?況且你在本宮身下承歡的時候,叫的挺動聽的呀!”
她說話葷素不忌,李湛被她說的垂下了頭,低聲乞求:“公主慎言。”
靜儀公主哼了聲,長長的指甲掐進了李湛的手臂,反複橫碾,直到李湛臉色慘白。
這幅樣子落在外人眼裡,便是新婚燕爾,駙馬都尉對公主言聽計從。
段文裴對這二人間的暗流湧動不感興趣,他撓了撓南絮的手心示意她鬆手,不料女子柔軟的五指像八爪魚一樣,扒住不放。
“做戲做全套,伯爺好心,成全我吧。”
話音剛落,南絮乾脆整個人都貼了上來,馥鬱的女兒香撲了段文裴滿懷。
他脖子後仰,刻意拉開些距離,壓製住眼底的不耐,“走吧。”
兩對新人一前一後地走過冗長的宮道,被郭槐迎進了崇政殿,宣武帝寒暄了兩句,便放靜儀公主和南絮去後宮拜見太妃,留下李湛和段文裴議事。
南絮不想和靜儀公主同行,奈何皇命不可違,去往永壽宮的這一路簡直度日如年。
公主走走停停,繞了大半個禦花園,走至半途,讓人傳輦轎,卻把南絮撇下,她高坐轎上,支著頭讓南絮自己去永壽宮,“太妃喜靜,本宮卻不喜歡,死氣沉沉的,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