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行為對人魚學者們來說是巨大侮辱,更是將他們嘔心瀝血的成果無情踐踏,他們在誓言壇中立下血誓,從此以後再也不做翻譯器。
這無疑對人魚族是巨大打擊。
現在,最全的翻譯資料,掌握在血族手裡。
他們人魚族,什麼都沒有。
時遊可不會知道這些醫生們在想什麼,他隻在這一層樓四處走動。
他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這裡的人們到底有多喜歡水和魚,這一層沒有其他病人。但其他病房裡,並不是水晶王座,而是空置的水缸,那些水簾洞還開著。
護士台有一個很大的魚缸,裡麵遊蕩著無數小魚,時遊細心,能看到桌麵上也擺著大桶水杯,她們也很愛喝水。
愛水,這點石錘了。
對於懼水的人類來說,是頭皮發麻的程度。
感到自己格格不入的時遊回到房間,立刻換下了人畜無害的模樣。
他拔掉輸液針之前,有查看過整個房間有沒有攝像頭,當時沒發現。在拔的時候特意暴露出來,經過他剛才走的那一圈,沒有任何一個人有異樣。
大概率,也沒有隱藏攝像頭。
走一步,想三步,是時遊的習慣。
這幾天,隻要在醫院裡的人都會發現,在頂層工作的醫護們一個個特彆興奮,仿佛上班就是他們的魚生最高追求。
這在經常消極怠工的人魚族裡,實屬少見。
時遊隻要不掛水的時候,總是在外麵慢吞吞地走動,他身上的組織性損傷還需要調養。
他就像一道流動的風景線,總是無聲地吸引無數醫護的目光駐足。
雖然時遊生的高大,但他如今包裹成了木乃伊,大大削弱了他本身的氣質,加上人畜無害的眼神,走路還慢慢的,看的一群護士私底下嗷嗷尖叫,恨不得給他一天拍個800張照片,然後去網上炫耀:
#今天你看到國寶了嗎,我看到了!#,#這個人類,總跑出來做慈善#,#你們整天對著電影票流口水,我天天看到人類我炫耀了嗎#等等標題,他們可以一口氣取個十七八個!
如果不是林頓醫生禁止她們留下任何照片,她們早就拍了。
當然,這些不重要,能看到人類就是最大的快樂。
今天,又是元氣滿滿的一天!
作為人魚族的最強興奮劑,時遊天天跑出去,當然不是為了觀察環境,這裡供他活動的區域一共也隻有一層,到了電梯口就會被兩個警衛攔住。
他隻是想聽更多這裡人的對話,根據他們的口型,默記發音,再從他們說話的語態和情況中分析說的詞的釋義。
當然,猜測有失誤,釋義也是多種多樣的,因此時遊隻能依靠大量記憶詞彙來推測,從中確定某些發音的大致意思。
現在他會一些簡單的詞彙,包括問候語,還有一些人的名字。
比如那個看起來溫和,但時遊始終覺得很不簡單的醫生,叫林頓。
還有個自然卷,性情陽光開朗,會拉著時遊說一大堆家常的醫生,叫沃爾。
時遊是時家人中語言掌握的最少的,包括母語也隻會五種,他在這方麵沒什麼天賦。
所以以他對這裡語言的理解,他要完全學會可能前後需要足足兩個月。
為了縮短進程,時遊每天都會打開病床對麵的光感電視,看一些節目。
事實上這裡的節目就沒多少選擇的餘地,除了新聞時事,能看的就隻有恐怖片,還是幼兒園級彆的恐怖程度。
可不看,就隻能麵對電視上的一幕幕雪花。
時遊邊麵無表情地翻台,邊在心裡感慨,外星人的愛好好彆致啊。
每當護士進房時,就能看到人類坐在病床上,柔軟的黑發垂落,呆呆地看著電視裡麵的恐怖片。
那顆木乃伊腦袋,麵無表情,好乖啊,想摸!
時遊也不會想到,他隻是無聊地翻台,都能吸引一波媽媽粉。
就像一個無情的吸粉機器。
今天的新聞,放到一則前段時間的花車遊街被一個大學生打斷,這位大學生疑似劫走了一位扮演者。許多記者聞風而至,將鏡頭對準那個被帶出來的獨眼男生,也許是為了新聞標題的勁爆,他們接連不斷地問了許多極端問題。
“你是出於什麼心理劫持扮演者的?”
“你的同學爆料,你在學校品行不端,對人類有變態幻想,是真的嗎?”
“你劫走後,想對那位扮演者做什麼?”
麵對鏡頭,烈福始終沉默。
畫麵有些昏暗,應該是晚上拍攝的,隻有攝像機的打光,他垂著頭,脖子上還殘留著血痕,由於是獨眼,看起來越發凶神惡煞。
血痕是那天被雷爾茲砸傷流的血,直到那麼多天過去,都沒人幫他處理過。
畫麵外,還傳來嘈雜的抗議聲,如果時遊聽得懂,就會知道這是群眾在抗議,對於警局還不起訴這位嫌疑犯,感到憤怒。
扮演者扮演的是人類,還是在這麼重要的節日,這簡直是對人類的褻瀆!
這些群眾也許本身沒有惡意,就像那個幫時遊換衣服的女護理員,他們看不到事情的全貌,隻憑著部分報道,肆意判斷。
那些話,像是一把把無形的刀。
直到記者離開,烈福都沒有開口說話過,他再次被帶入拘留所。
記者此時對著鏡頭說著什麼,這則新聞很快就結束了。
後麵直接跳到下一則新聞了,畫麵一下子切換到一片爛漫的深紅色玫瑰花園,花園造得美輪美奐,不遠處還有類似城堡的建築,整體給人的感覺就是複古華麗。
畫麵裡,還有一口雕刻著複雜紋路的黑色棺材,幾個衣著考究的俊男靚女出現在畫麵裡,紛紛跪坐在棺材周圍,口中念念有詞。
是一個血族君王進入衰亡期,很快就要徹底死亡,他的教子們正在為他進行最後的禱告。
當然時遊聽不懂語言,隻是發現其中有個女子,緊閉的嘴角,忽然露出一顆尖利的犬牙。
那犬牙,怎麼有點像……
時遊不合時宜地想起那顆在方舟上的頭顱,他的心臟狠狠一跳,錯、錯覺吧。
這世上怎麼會有吸血鬼,彆自己嚇自己。
時遊不知道還有更嚇人的,他每天遇到的所有“人”,都能大變活魚。
時遊想著應該是自己看錯了,他閉上了眼,按了按太陽穴。
大概是這幾天始終在記單詞,有點用腦過度,再次睜眼,新聞播報已經結束了。
時遊總有些心神不寧,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卻又一時理不清頭緒。
但他這時候並不打算想是否有吸血鬼的事,這個先放一邊,他的注意力回到上一則新聞,那個被鏡頭幾乎逼到角落裡的大家夥。
奶茶色頭發、獨眼、威武強壯。
時遊當時隻睜眼了幾秒鐘,但這幾個特征是有印象的。
加上剛才新聞裡閃現的那個場景,他還看到了那個角落裡的噴泉,他的降落地!
是那個帶他來醫院的人!?
他在拘留所和我有關嗎?
但邏輯不通啊。
至少在他的國家,把受傷的人送到醫院,應該是會被送錦旗的程度。
不過,既然畫麵裡有那個噴泉,說明和那天的事有關係,時遊還是覺得不能放任不管,說不定球情不同呢。
他沒思考多久,按了床邊的緊急呼叫按鈕。
這個按鈕的作用,還是林頓醫生用一個“情景劇”演繹,讓時遊看懂的。
就在時遊按下的一秒不到,“砰!”一聲,大門被打開,一群醫生火急火燎地趕過來。
“怎麼了,怎麼了?”
“你哪裡不舒服?”
“是不是傷口痛了!?”
一時間七嘴八舌,生怕人類哪裡不舒服卻忍著不說。
這個人類比史料記載的還要好上一萬倍,太安靜了,安靜到他們怕他委屈了自己。
這顆按鈕可是從來沒被按過,現在按了肯定是出、大、事、了!
時遊懵逼地看著不大的病房門口,擠入至少七八個腦袋,一時無語凝噎。
你們……是不是太誇張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