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誌遠看到他的眼神,不由得歎了口氣。
他本來還想忽悠中島介男一下,但中島介男的這個眼神,過於悲涼無助,讓他心中不忍。
“中島君,實話說,我幫不到你。”朱誌遠盯著他眼睛,一臉坦然:“你所困,是因為你的心,能解開你心結的,隻有你自己,彆人是沒有辦法的,哪怕是神佛,這一點,你能明白不?”
中島介男直直的看著他,眼圈又紅了,但他忍住了,仰頭向天:“可是,我沒有辦法啊。”
“是。”朱誌遠點頭:“悠子是百合子惟一的妹妹,他們的父母,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如果再失去一個,那打擊就太大了,他們的父母絕對受不了,百合子在天有靈,也不會希望你這麼做的。”
“是啊。”中島介男眼淚終於滾滾而下:“百合子,她真的象百合一樣純潔善良,哪怕是悠子害死了她,她也不會希望我殺了悠子給她抵命的,她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她受了傷害,從來都不想著報複,而是自己默默的傷心,然後原諒彆人,何況這個人還是她妹妹,她父母剩下的惟一的女兒。”
“嗯。”朱誌遠點頭:“然後,悠子還是你兒子的母親,如果你殺了悠子,固然是為了百合子報了仇,但對於你兒子來說,百合子隻是大姨,悠子才是母親,你殺了悠子,就是他的殺母仇人……”
“是。”中島介男點頭,從嗓頭中發出一聲低吼,就如受傷的猛獸。
“年邁的父母,不能沒有惟一的女兒,年幼的兒子,不能沒有母親。”朱誌遠歎息:“這就是你的困境。”
“是。”中島介男看著他,兩眼通紅,憤怒,絕望,悲苦:“誌遠君,誰能渡我?”
“中島君,你是中國通,中文裡,有一個忍字,你知道怎麼寫嗎?”
中島介男微微一愣,點頭:“知道。”
“忍字,心字頭上一把刀。”朱誌遠微一停頓,道:“但你想過沒有,那把刀上,為什麼會有一點?”
“啊?”中島介男這下真的愣住了。
他沾了酒水,在桌案上把忍字寫了出來。
確實啊,那刀上,居然有一點,他以前還真沒注意呢?
“為什麼?”他問。
“古人創字,是有深意的。”朱誌遠笑:“你自己想想?”
中島介男很精明,一般人騙不了他,但朱誌遠前麵表現得太神,而這一次,朱誌遠也直接說出了他的困境,他對朱誌遠,是深信不疑的。
於是,朱誌遠這個笑,在他眼裡,同樣的高深莫測,含義深遠。
“忍,為什麼要忍,忍什麼?”他喃喃的道:“羞辱,痛苦,悲傷,艱難,這些要去承受,真就如同心上插著一把刀。”
“嗯。”朱誌遠點頭。
“但心上放一把刀就可以了啊,為什麼,那刀上還有加一點呢?”中島介男看著朱誌遠,似乎是在問朱誌遠,又似乎是在自問。
朱誌遠不吱聲,而是倒了酒,慢慢的喝。
他知道中島介男自己會找到答案。
果然,中島介男苦思半天,說道:“那一點,是父母頭上的白發,是妻子期待的眼光,是孩子純真的笑臉……”
他看向朱誌遠,滿眼痛苦:“可是,我心裡就是過不去這個坎啊。”
“嗯。”朱誌遠點頭:“端起酒杯。”
中島介男以為是讓他喝酒,他端起杯子,一飲而儘。
他要把杯子放下時,朱誌遠道:“不要放下。”
中島介男奇怪的看著他。
“你手中的杯子,不是杯子,是悠子。”
中島介男看向手中的杯子,眼光微凝。
“砸碎她,用你最大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