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自己此刻確實想跟人喝上兩口,順便傾訴一番路上的遭遇。可自己還要儘早出城不是。再說,自己身上現在一個銅錢也沒有啊。
“會喝是吧,那陪我喝點。”
“段大哥,這”
直到年輕人想說什麼,段古玉直接開口打斷。
“我請客。”
“嘿嘿,那一碗即可。在下確實要趕夜路。”
年輕人笑著點頭,好像有點不好意思。這下正叼著煙杆的老板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急得趕緊放下煙杆,眉頭緊皺不斷地朝段古玉使眼色。一個勁地小聲說道。
“這位客人,一個時辰之後可是要接貨。現在喝酒恐怕不合適吧。”
“嚴掌櫃,有什麼不合適的,不是還有一炷香的時間。反正這小子也出不去,又不喝你的酒。趕快拿酒出來。”
直到段古玉瞪了中年老板一眼,後者才皺著臉點了點頭。
然後就在年輕人近乎驚愕地注視下。
直接從懷裡拿出了一壇子酒。
大概是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反正年輕人已經記不得了。
木桌上的三個酒壇已經見底,這讓老板不得不又開了第四壇,感覺心在滴血。
再看年輕人已經臉色通紅,雙眼無神。咧著嘴又喝了一碗。
“段大哥,嚴掌櫃。你們說小弟好不容易從家裡跑出來。不就是為了長些見識賺點小錢。可這城裡都是些什麼混蛋。進城之前搶我一次就罷了,進了城又搶我一次。
如果不是遇見二位大哥。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幾大碗烈酒下肚,年輕人從原本的訴苦已經變成了單方麵的發泄。此刻聲淚俱下,尤其突出一個“慘”字。
嚴段古玉手中折扇輕揮,如果這個年輕人說的都是在真的,那還真是能稱上半個“奇人”。
據他自己的描述,年輕人生於北秦名門望族。十六歲從府上溜出來,揣著二十文錢跟著商隊跑商,四年時間裡,先是去了東江樊洲隨後一路西行去了清渠洲。現在又到這西玄落洲的小攤上跟自己喝酒。
不錯,是個有故事的年輕人。
年輕人用不知道哪裡的方言絮叨了半天,現在連說話的嗓音都是明顯虛弱,看上去有些中氣不足。
用白話來講就是。侃了半天大山,說累了。
抿了一下嘴唇,又感到口渴。年輕人費勁地站起來,雙手捧起酒壇往自己的碗裡倒酒。
可怎麼總感覺眼前天旋地轉的,怎麼都對不到碗口。這倒完一碗酒,有半碗的量都喂了桌子喝了。
“嚴老板,段大哥我給你們滿上。”
“行了,行了我的小祖宗欸。放下我自己來就行。”
眼看著這小夥子捧著酒壇又要喂桌子。老板是真的心疼了。趕緊從年輕人手裡搶下酒壇。
年輕人嘿嘿一笑,又是同著桌後的二位表演了個感情深,一口悶。
“入口醇香辛辣,回味卻是如此甘甜。真是好酒!段大哥,下次我再來這地方就專門賣這個酒。到時候我請二位喝個痛快。”
看著此刻眉飛色舞的年輕人,嚴姓老板給與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接著沒好氣地說道。
“你可省省吧,這是古玉他們縣城的特產‘二兩春’。喝一壇少一壇。本來是要跟著我入土的。也就是今天便宜你小子了。”
“莫訴寒冬漫天雪,不負人間二兩春。看來這酒不僅味道好,更是有個好名字。”
不知是真的喝大了,還是故意忽略了老板的吐槽。年輕人直接站起身即興作詞一首,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從來不惜得讚美之詞。
“詩不錯,不知是哪洲前輩所寫?此詩的全文又是什麼?說來聽聽。”
而在詩詞這方麵,段古玉可是資深的愛好者。如果不是被亂世所迫,自己很可能已經在朝為官,成為一名飽讀詩書的學士。
“嘿嘿。”
年輕人一聲偷笑。
“哪是什麼前輩所寫,就是我方才隨口說的罷了。如果段大哥喜歡,就當我寫給二位了。對了,段大哥,手中扇子借我一用。”
段古玉看了一眼手中的折扇,隨後將扇子遞給年輕人。
年輕人先把折扇打開,平鋪在木桌之上。一麵空白,另一麵則寫著‘君子不器’四個大字,而且怎麼這字越看越想像自己寫的?
不管了。
緊接著從懷裡掏出筆墨,隨後甚至還從袖口拿出了一方小石硯。讓坐在旁邊的嚴性老板一陣錯愕,光是在旁邊看著這重量就肯定輕不了。
嚴老板入長生六重山已有七十年。但以他一個正常人的思維應該很難想到,一個商人在把貨品全丟了之後。居然身上還藏著這麼多跟跑商毫不相關的玩意。
這要是能跑得快,那真見鬼了。
以酒代水,把墨塊研開。再用毛筆略蘸墨汁,一陣揮毫潑墨,真是連字都帶著名酒的仙氣。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還複來。’
大功告成。
年輕人放下毛筆,把折扇握在手中端詳。真是怎麼看怎麼喜歡。順便也不忘感慨一句自己真是太有才了。
“好酒配好詩,人生最甚不過如此啊。段大哥嚴老板,你們二位覺得怎麼樣?”
“欸,段大哥?”
當年輕人抬起頭時,簡陋的小攤子已經空無一人。
不平整的桌子上甚至連酒壇和瓷碗都已經消失不見。
桌麵上隻剩下一疊信封,旁邊還放著厚厚的一摞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