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意動(2 / 2)

山河入夢來 燕山遊俠 12248 字 7個月前

可能是感受到了來自那個男人的注視,謝婉心也在這個時候,從一直高度緊張的精神狀態,回歸到了恬靜如蘭之態;她的眼睛水汪汪的,緩緩抬了起來,少女清純的目光,直直落在那雙黑白分明的寒眸裡,也落在了這個男人身上,——就在剛剛,他護在自己身前,孤身仗劍,一劍斷暗箭,彎弓滅賊遒;就在剛剛,他用無比自信的眼神,許下了“護你安然無恙”的承諾,那是何等得堅定,何等得勇敢……與蕭長陵一樣,於謝婉心而言,這,或許也是怦然心動的感覺吧。

四目相對,兩人雙雙失神,眼前竟是一片朦朧。

片刻的失神,一閃而過,蕭長陵溫潤一笑,他的眼中如春風般和煦,如朝陽般絢麗,凝視著謝家四小姐傾國傾城的容顏,朗然開口,語聲沉緩平淡。

“四小姐,他們都是孤的部下,你們現在安全了。”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掀起了謝四小姐心底的漣漪,她靜靜地望著蕭長陵那張俊美的麵龐,欣賞著他清逸的神情,少女純真的目光,不加掩飾地流露出她萌動的春心,扣動心弦。

情字,何其深沉。

……

“嘚嘚嘚……”

正在這時,一連串沉悶的馬蹄聲,自平地傳了過來,劃破了半空中殘留的黑煙,也劃破了蕭長陵與謝婉心之間四目相對的沉默;伴隨著馬蹄聲響起,一匹高大的赤炭火龍駒,緩緩駛來,載著那位威風堂堂的將軍,出現在二人的麵前。

“籲——”

胡錕策馬行來,猛地勒緊韁繩,翻身下馬;下馬之後,一身盔甲的大將胡錕,略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甲,便將自己那杆縱橫沙場慣用的烏纓鐵矛,扔給貼身的親兵,遂闊步向蕭長陵走去。

腳步雄勁。

北大營的親兵,紛紛散開,為胡錕將軍讓開一條道路;隻見,胡錕握緊腰畔佩刀,迎著春風的臉部線條,愈發凸顯得異常堅硬,不愧是出身北大營,隨蕭長陵征戰塞北的一員驍將,無論是身形體魄,還是目光神色,俱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氣概。

“末將救駕來遲,讓殿下受驚了,殿下恕罪!”

未曾想到,蕭長陵的目光,恍如弦上弓箭射出,卻沒有箭的寒冽,隻是淡淡掃了胡錕一眼;他麵上的表情,一掃方才大殺四方的冰冷與淩厲,雖仍是平靜如水,但已然溫和了許多。

“佐玉不必多禮,若非將軍救援及時,隻怕後果不堪設想。此次,北大營剿匪有功,當予厚賞,傳孤的命令,今日參戰的所有將士,均拔擢一級,賞錢五十貫;凡在戰場上射殺賊寇者,拔擢三級,賞錢一百貫。”

“謝殿下!”

北大營眾將士,齊聲高呼,歡騰之聲如雷動。

緊接著,蕭長陵深深吸了一口氣,左手握著承影的劍柄,右手則自然垂在身側,獵獵的長風,吹卷起他的一襲白衣,拂去沾在白衣上的灰塵。

沒過多久,蕭長陵沉聲開口,語氣擲地有聲。

“昭武校尉胡錕聽封!”

“末將在!”胡錕上前一步,雙手抱緊成拳。

“自即日起,孤拔擢你為前軍副將,統領黑騎。”蕭長陵一字一句,脫口而出,聲聲有裂石之力,絲毫不拖泥帶水,彰顯出身為統帥的洞若觀火與賞罰分明,兩道劍眉旋即向上微挑。

“謝殿下。”

不過很快,胡錕回首望去,看了一眼那群已經繳械投降的馬匪,轉而低聲開口問道。

“那……,殿下,這些人如何處置,請您示下。”

“他們是何處的馬匪?”蕭長陵漫不經心地說道。

“回殿下,據當地百姓所言,這些人都是磨盤山的賊寇,常年以殺人越貨謀生,無惡不作,當地官府曾多次征剿,皆無功而返。”

磨盤山!

當聽到這三個字時,蕭長陵的麵色,不禁微沉下來,眉心也驟然擰在一起;身為北大營的一軍統帥,在戰場上帶兵征戰的將軍,他當然清楚磨盤山是個什麼地方,那裡距離清涼山莊不到五十裡,是一個匪寇嘯聚之地,大大小小共有數百個山頭,總共盤踞了約莫有三千人的馬匪,這三千馬匪,平時以打家劫舍,血洗往來商隊為生,有時也下山禍害百姓,擄掠民女,儼然已經成為了當地的一大隱患。

這一刻,蕭長陵沉默不語,兩道英挺的劍眉,微微皺起,而他那張本就清俊無瑕的臉龐,也在眼眸和眉宇的襯托下,凝固成了一汪深邃的寒潭,幾乎看不見潭底,仿佛若有所思。

片刻沉思之後,蕭長陵雙手負後,冷峻徹骨的目光,掃過胡錕的盔甲,直直望向正前方,寒著聲音緩緩開口,語氣之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與決然。

“把他們拉入軍營,永世為奴;另外,通知獨孤雲虎,讓他三日之後,率一萬鐵騎,開赴磨盤山剿匪,不成功就不要回來見孤。”

這句話的語氣,雖不是很重,卻於平靜之中,蘊藏著凜然生威的殺氣,於淡然之中,凸顯出傲視九州的威力;蕭長陵是在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最鏗鏘有力的話,他是在向胡錕,向所有北大營將士,宣示自己平滅匪患的決心。

“是,末將領命!”胡錕抱拳,旋即轉身離開。

一切又重新歸於沉靜,融入春日明媚的氣氛。

看著蕭長陵談論起軍務的神采,謝婉心站在他身側,不自覺地看得入迷,那冷硬如鐵的口氣,孤傲堅毅的眼神,侃侃而談的神情,任誰看了都會為此人的魅力所折服,更不用是處在情竇初開的謝婉心,當一個女人如此關注一個男人的一舉一動時,這或許就是愛上他了吧……

時下,夕陽西下,紅彤彤的落日餘暉,照耀在潺潺流淌的河水上,又借著清湛的水光,折射成一條淡淡的光線,使得那方綠茸茸的大草坪,都被籠罩在這一大片令人心曠神怡的紅色之中。

見微風乍起,親兵按照任城王以往的習慣,拿來一件純黑色的長披,搭在蕭長陵寬闊的雙肩上,同時又牽來他的“颯露紫”;蕭長陵不動聲色,伸手將披風的繩結與絲扣,輕輕往裡一係,風聲自耳畔吹過,又從他的身前吹過,扯動著蕭長陵的白衣披風,獵獵飄舞。

蕭長陵轉過身來,先是看了一眼謝家四小姐的閨中密友們,又凝眸望著謝婉心清秀的臉頰,儘量用自己有生以來最溫柔的語氣,說道。

“各位小姐,今日你們受驚了,長陵在此向你們賠個不是,改日必定會給你們一個交待。”

話音落畢,蕭長陵愈發溫柔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謝婉心美麗的眸中;佳人映入眼簾,蕭長陵唇角的笑容,則越來越熾熱,漸漸地,有些忘情了。

“四小姐,天色已晚,用不用孤派人送你回府。”

此刻的謝婉心,即使再怎麼春心蕩漾,也不得不回到現實的世界;少女笑靨如花的臉上,浮現出牡丹花似的高貴與高雅,教人難以忘懷。

“不用麻煩殿下了,你看,我家的馬車就在那邊。”

說著,謝婉心指向那邊,一輛懸著“司徒府”令牌的馬車,在一眾婢女侍從的簇擁下,正靜靜地停在樹下;當那輛馬車進入蕭長陵視線的一刻,他竟然莫名感到了一絲失落,但是很快,這種失落與落寞,就一掃而光了。

“好,那就後會有期了。”

說罷,蕭長陵接過韁繩,單腳踩著馬蹬,嫻熟地躍上馬背,整個人的身體,如巍巍高山,直挺挺地端坐於“颯露紫”之上,紋絲未動。

蕭長陵左手執轡,右手緊緊握住韁繩,把颯露紫一圈,高高舉起,淩冽地對北大營的士兵們招呼道。

“拔營!”

“我們還會再見麵嗎?”終於,在蕭長陵跨上颯露紫,即將離去的最後一刻,謝婉心還是忍不住喊出了她的心裡話,一雙秋水盈盈的眼瞳,注視著馬上男子英武挺拔的身影。

卻見,蕭長陵微微撥轉馬頭,側首回眸,凝望著謝婉心柔美溫婉的清瞳,淺淺一笑,這一笑,仿佛就是要將少女的多情嫵媚,永久地裝進心裡。

“隻要有緣,自會再見。”

一聲仰天長笑,傳至千裡,當然也傳到謝婉心的耳中。

笑聲過後,蕭長陵便頭也不回,牽起堅韌的韁繩,輕輕一踢馬腹,龍駒嘶鳴,沿著踏青來時的官道,甩韁策馬,徑直往軍營狂飆而去;而一襲白衣的身後,兩百黑騎勇士,馬蹄陣陣,揚起漫天塵埃,發出震徹寰宇的巨響……

殘陽如血,映出英雄倔強的背影與年輕的英姿。

謝婉心站在風中,望著遠去的孤影,無言,無語,無淚,唯有熱烈似火的情愛,在心中沸騰著,燃燒著,波動著,且是那樣經久不息,綿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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