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瀾不置可否,去尋找自己的衣服,可翻了兩下,除了岑珠的兩件,卻什麼也沒見著。
想起白天的事,她頓了一頓,轉過頭,定定地看著岑珠,“我的衣服呢。”
岑珠一愣,“就在這呀……”
他想起了白天的事,尾音漸漸消失。
那些衣服,好像在他生氣的時候,全都被他砸到河裡和張招妹身上了!
“……”岑珠一時有些心虛,不敢看簫瀾的眼睛,半晌才道,“你穿彆的吧!”
簫瀾沒動。
岑珠見狀更加心虛了,道,“先穿另一件嘛……”
他小小聲道,“今天的衣服……被我……丟到河裡去了……”
簫瀾眉梢微揚,岑珠小心翼翼地覷了覷她的臉色,“對不起嘛。”
“我太生氣了,不是故意的。”
最後一句話說得最沒底氣,“你、你沒彆的衣服了麼……”
他用著一種心虛又懷疑的眼神看著簫瀾。
“……”簫瀾微微一笑,伸手掐了一把他軟乎乎的臉頰,“你倒是會洗衣服。”
洗得乾乾淨淨的,連影兒都沒了。
岑珠吃痛,卻躲不開,含含糊糊道,“哩尊的沒彆的衣服了?!”
他還以為簫瀾有好幾件呢,怎麼比自己還少!
“那現在怎麼辦?”岑珠看向簫瀾,白嫩的臉頰有著一塊極為明顯的紅痕。
簫瀾能怎麼辦,自然是先去跟老村長借一件穿穿,等明天再去買新的。
等她再回到屋裡,已經是洗漱完畢的狀態,岑珠也趁著這個時候洗漱乾淨,見蕭瀾回來,目光不解地在她身上轉了轉,“你每天都去哪兒洗澡呢?”
又不在屋子裡,可是每天晚上回來就洗乾淨了,難道這兒還有彆的可以洗漱的地方麼?
蕭瀾躺上了床,閉眼回答道,“山裡有泉水。”
岑珠吹滅蠟燭,也跟著爬上床,碎碎念道,“我怎麼不知道有泉水,在哪兒,你怎麼沒帶我去過……”
蕭瀾沒回答他,他也漸漸安靜下來,在黑暗中睜著一雙眼看天花板。屋子也充滿了濃稠的夜色,伸手不見五指,他的視線沒有焦點,隻愣愣地落在虛無的一處。
蕭瀾做事情從來都不告訴他,無論是去哪兒,還是要做什麼……他什麼都不知道,除非是在事後主動提及。仔細一想,岑家人也是這樣的,無論是岑母還是岑父,抑或是大姐岑瑜,在他麵前總是一副輕鬆自如的模樣,岑家的處境如何、遇到了什麼事,從來都不告訴他,隻讓他好好玩兒。
他們說得輕巧,岑珠也就信了,可如今一回想,卻發現岑家遇險的事情其實早已有了蛛絲馬跡。譬如母親很久都不回家,寄回來的信中少了往常那些新奇精巧的小玩具;又如父親總含笑同他說話,卻在他離開之後暗自歎氣;還如大姐雖仍是讓他好好玩兒,卻也囑咐過少出門、注意安全、不要擔心之類的話。
可恨當時自己隻顧著玩,不曾注意過這些事情,如今一想起,隻覺得自己真是粗心大意又蠢笨到了極點。
“……”岑珠忍不住抿了抿唇。白天勉強壓下的情緒在黑暗中似乎被放了出來,如同張牙舞爪的惡獸把他一點點吞食,他想著過往家裡的變化,心口如同灌了鉛般緩緩沉重起來。
腦海中一閃而過恐怖血腥的畫麵,岑珠甩了甩腦袋,試圖把畫麵甩出大腦。
蕭瀾白天都說了“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雖壞,還喜歡逗他,可這種事情不會騙他,他該相信的!
……可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真是難受,他不想再經曆這樣的事了。
岑珠在黑暗中胡思亂想了半天,最後忍不住轉過身去,越過他和蕭瀾中間隔著的枕頭,對躺在另一側的人道,“蕭瀾,你明天要去乾嘛呀。”
蕭瀾沒有吭聲,可岑珠知道她肯定沒有睡著,伸手推了推她,“蕭瀾,你聽到了嗎?”
黑暗中,蕭瀾翻了個身,正對著岑珠的方向。
她的夜視能力很好,在眼睛適應了這樣濃稠的黑暗以後,也還能模模糊糊看到些東西。許是因為岑珠穿的是白色中衣,身影還要更清晰些。
他跪坐在床榻另一邊,微微低著腦袋看她,整個人蔫嗒嗒的,像是一隻淋了雨的失落小狗。
許是沒聽到自己的回答,他又伸手推了推她,柔軟的手掌恰好抵在腰側,力道輕輕的,落在腰上如同春風搖細柳的騷動。
“蕭瀾你說話呀!”岑珠嗓音悶悶的,有些不高興了。
蕭瀾抓住他推著自己的手腕,“問來做什麼。”
從前他可從未關心過她的去處,隻知道使喚她、捉弄她,怎麼今晚卻轉性了?
岑珠道,“就是問問嘛……”
“我都不知道你每天做什麼,你卻對我一清二楚。”他癟了癟唇,“不公平。”
蕭瀾道,“跟你說了也沒用。”
聞言,岑珠不高興了,“你怎麼知道沒有用呢?”
蕭瀾於是道,“我去幫忙建房子,去山裡打獵、賣錢……你會麼。”
“……”岑珠又失落了,他確實不會,也不敢。
他是個男子,也沒有蕭瀾那樣的功夫和膽子,對這兒不熟就算了,還笨。
小公子越想越蔫巴,連眼眶都有些澀澀的,低聲悶悶道,“……也是,我這麼笨……”
“你嫌棄我也很正常。”
他慢慢抽回手,又默默地躺了下去,背對著簫瀾,半晌,悶在被子裡吸了吸鼻子。
怎麼就這麼容易哭鼻子呢?
細微的聲音落在沉靜的夜裡被無限放大,最後與蕭瀾突兀響起的淡淡嗓音重合,“城裡。”
岑珠倏地扭過頭看她。
“明天去城裡。”
“買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