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他才會開車過來!
懷榆心頭一喜,順手抓起一旁的乾槐花袋子就衝了出去,完全沒想過這是自己舍不得的滿滿一大包!
那輛車子離得很遠,大約是忌憚著薔薇走廊,此刻停得比平時還要遠,懷榆跑了好一會兒才到。
她重重喘著氣,臉上露出真切的笑意:“周潛哥——”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甚至默默後退一步,神情警惕起來。
很快這份警惕又放鬆下來,因為麵前的人同樣穿著防禦軍的製服。
懷榆心跳如擂鼓。
她不敢確定這心跳是因為跑的太急太快,所以才加劇。還是因為心頭那份沉甸甸的感覺……
隻是臉色瞬間蒼白下來。
車上的兩人也同樣神色複雜的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
“懷榆是嗎?”
懷榆抿了抿嘴,而後點頭:“我是。”
於是立刻有人下車,然後拉開後車門:“請上車,周潛在等你。”
這是懷榆第一次坐車。
她曾在無數個場景中幻想自己擁有一輛車,出行該是多麼方便。
然而真的坐進來時,裡頭夾雜著她無數可怕幻想的、冰冷卻窒息的氛圍卻讓她恨不得奪路而逃。
甚至車裡的顛簸和窗外飛速閃過的荒原景象,都難以讓她心頭起什麼波瀾。
她隻是覺得車裡憋悶,此刻抱著那包乾槐花,手指越來越用力,直到槐花袋子被壓的扁扁的,她才終於忍不住開口,打破車中這嚴肅且沉默的氛圍:
“周潛呢?”
坐在前方的兩名防禦軍沉默一瞬,隨後才低聲說道。
“他在花城醫院等你。”
這一瞬間,懷榆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林雪風。
他和周潛的個性完全不同,跟自己相處的時間也完全不一樣,所了解的自己也同樣不一樣。
可在此刻,他們卻有一個點是共通的。
那就是——他們,都要走很遠。
遠到她想一想,說話時聲音都在發顫。
“他如果好好的,又或者還有養病養傷的希望……又怎麼會在醫院等我?”
她雖然很喜歡周潛,周潛對自己也很好,可關係並不算十分親密。假如周潛真的隻是養傷,又怎麼會特意接她過去呢?
除非……
司機抬頭在後視鏡裡看她一眼,副駕駛的人也忍不住扭頭看了看她。
瘦弱的女孩子披散著頭發,身上還穿著簡單的家居衣服,腳上甚至還是一雙拖鞋,上頭繡了顆紅粉可愛的小草莓。
而此刻,對方緊緊摟著懷裡的塑料袋,麵色卻蒼白的如雪一般。
車裡沒有人說話。
懷榆卻在這份沉默中懂得太多,她的眼眶不受控製的酸澀起來,而後淚珠一顆顆墜下。
林雪風離開時她什麼也不懂,雖然略微不舍,但並沒其他想法。
輪到周潛,她卻已經在此刻明白了死亡。
心臟空茫,整個人仿佛再次重現當初房屋被毀的現場,甚至比那個還要更痛一百倍。
好半天,她才喘著氣顫抖著問:“他……是不是要死了?”
前方兩名防禦軍沉默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開口:
“嗯。”
“小隊向荒原行進時,有一棵變異榕樹跟變異寇蛛達成了合作關係——榕樹負責用氣根絞殺入侵者,寇蛛負責織網捕獵……”
說話的防禦軍聲音顫抖,此刻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畢露,整個身子都緊繃著——
“周隊長負責殿後,被榕樹氣根捕捉,然後試圖絞殺沒成功。但變異寇蛛卻咬住了他的胳膊,往他體內注入了神經毒素和消化酶……”
這一瞬間,懷榆隻覺得天旋地轉,竹林裡那個蜘蛛捕獵吮吸食物的模樣在麵前放大,晃得她整個人都暈眩起來。
明明……她跟周潛也說不上多親密。
甚至周潛連她的秘密都不知道。
可她從懵懂中醒來,遇見的對自己好的人就那麼幾個,周潛更是占據了自己生活的大半……
懷榆明知道自己不該那麼傷心,但她此刻,還是覺得心痛如絞。
汽車由顛簸道路慢慢向城內駛去,懷榆在幾次急促緊迫的呼吸中漸漸收住了淚水。
她眼眶紅通通的,卻沒有再落淚,隻是又問:
“那……帶我過去是為什麼?他還活著是嗎?”
副駕駛的防禦軍回答道:“他醒了,很痛苦。但沒有彆的親人了,所以最後的積分和私人物品,要求留給你。”
“我們考慮到你可能想看看他……”
準確來說,是想最後時刻,有親人能陪在周潛身邊,哪怕隻是他提過的、根本沒有血緣關係的荒原小姑娘,也可以。
懷榆愣住了。
周潛……沒有彆的親人嗎?
他看起來那麼爽朗開懷,雖然因為職責所在,每次出口都是沉甸甸的囑咐,但本質上還是那個哈哈笑著搓她的頭,讓她不要求人就裝嘴甜的周潛。
懷榆越發摟緊懷裡的袋子,然後重重點頭:“我想見他。”
片刻後她又問道:“那隻寇蛛和榕樹呢?”
“有一支戍衛軍預備軍接到消息後折返,其中有一名戍衛軍的木係變異方向帶了蠱惑……”
“他們引導榕樹和寇蛛自相殘殺,最終完成任務。”
懷榆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車子停在她從未來過的醫院門口,懷榆下車時隻覺得腿都在發軟。她懷裡還抱著那包乾槐花,早已經忘記了它的存在。
而轉身時,恰好看到麵前一個一身雪白製服的年輕女孩子經過。
她臉上一道很深的擦痕,頭發也亂七八糟,好像被削掉許多。臉頰的傷疤更是烏紅,一隻胳膊還吊著夾板,此刻正偏頭夾著手機打電話:
“……媽……我沒事……真沒事!我可是你女兒!我,白羽!我的能力怎麼樣你還不知道嗎……”
懷榆轉回頭來,深吸一口氣,跟著防禦軍就進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