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粥的水是特意淨化過的,米粒兒也淨化過了,甚至嫩豆苗都是抓緊催生出來的。
一頓早飯哼哼嗤嗤做得她滿頭大汗,做好了就一路飛奔轉了兩趟公交車來到花城醫院……
就怕粥涼了!
還好底下用舊棉被的一角包了起來,如今摸起來仍是帶著溫度,米粥的香氣淡淡縈繞,周潛盯著這碗粥,分明也聞出了鮮香的味道。
“這變異值……”
這懷榆就不知道了。
她自己拿捏著度來淨化的,沒淨化乾淨,但應該數值挺低的,為的就是想叫周潛養一養,吃頓好的。
此刻就柔聲勸他:“你彆管啦,趕緊吃吧,再不吃就涼了。”
周潛不禁抬頭看她一眼——這麼久了,老毛病還沒改,有點什麼事兒就柔聲細語,嘴巴抹蜜。
不過他沒再說什麼,拿起一旁的勺子就開始吃了。
一勺進嘴,整個人都有些沉默了。
但這次他什麼也沒說,整個人又恢複了以往寡言且沉穩的模樣,隻是一勺接一勺,吃的飛快。
懷榆見狀,趕緊又拿出另一包竹筍葉包著的吃的:“你慢點,這裡還有一張餅——豬油渣筍丁配醃蕨菜末烙餅!”
伴隨著竹筍葉被掀開,油脂濃鬱的香氣飄散出來,味道比之前的米粥要更加濃鬱,又是另一種風味了。
周潛端著粥碗的手不由自主放下了。
他剛準備伸手接過,卻見懷榆又有點猶豫:“我醃蕨菜的時候放了點乾辣椒,但整張餅隻用了一點調味……你能不能吃辣呀?”
周潛歎了口氣:“我全身上下,可能也就胃還挺好吧。”
“哦。”懷榆放下心來,趕緊把餅遞了過去:“先吃這個,不然待會兒涼了——豬油的,沒法涼著吃。”
不用她囑咐,周潛已經狠狠一口咬下。本打算細細咀嚼慢慢品味,可東西一進嘴,他就眼睛一亮!
而後三口兩口就直接咬下了大半。
看得懷瑜一陣心驚,此刻隻慶幸道:……還好,她剛醒那會兒胃口沒有這麼大,不然每天掙的分還不夠吃飯的,更彆提攢家當了。
周潛吃飯很快,稀裡呼嚕風卷殘雲,很快就碗也空空手也空空了。
懷榆給他遞了毛巾擦手,都沒敢問吃沒吃飽——她本以為病號會比較虛弱,吃的不多呢,可看這情形,肯定是沒吃飽。
還是不問了,問了也便不出來多一碗,還是再補一頓醫院的病號餐吧。
倒是看著毛巾她想起來了,嘟噥道:“你泡藥泡壞了我兩條毛巾……”
周潛愣住了,但他沒提毛巾,反而神色慎重起來——
“你……”
他想囑咐些什麼,可看著懷榆那張天真柔弱的臉,好像真的懵懂又不通世事……
算了。
也沒必要說了。
小姑娘一個人能藏得這麼好,又住在薔薇走廊,想來做什麼心裡有數的。他甚至又想起來之前林雪風留下的那枚冰雕——
是不是對方已經知道了她身上的些許特殊之處?
他本該警惕的,但林雪風都已經……
他看著懷榆毛茸茸的腦袋,忍不住微笑起來——在某些時刻,他們都在選擇保護她。
想了想他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沒事,我有很大一筆補償金,等好了帶你去逛市場。不管是毛巾還是盆啊桶啊什麼的,都給你買。”
懷榆想了想,也笑眯眯的應了。
但她還有一件事要問: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連遺物什麼的都……”
“這個啊……”
周潛靠回病床上,臉上難得掛出了輕淡的笑意:“我沒有彆的需要關懷照顧的人啊。”
“我的戰友都是生死之交,但他們能照顧自己。”
“常在軍中,我也已經沒有外頭的朋友了。”
“至於我的家人……”
“你應該知道的——領導那麼碎嘴應該跟你提過吧?我也不是個合格的軍人。”
“六年前我違背條例差點害死彆人,六年後的現在……”
他翻來覆去的盯著自己的手,神色竟有莫名的放鬆:“我知道沒人怪我,但不拚一把,我的心永遠放不下。”
他看著懷榆,神色有著莫名的溫柔:
“我妹妹很喜歡種花,之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買一套帶花園的房子,把她喜歡的花全都種上。”
“但花城的房價太高了,一直也沒有辦法滿足這個心願。”
“她在家裡也種了很多,而且很喜歡收集不同的品種。災變剛開始時,她剛收到我托朋友從國外訂購的蜘蛛異形蘭。”
“那個蘭花其實不貴,一百多塊錢,但她買花買太多了,所以我就告訴她花了七八百……”
他們兩個相依為命,周寧一直心疼他在軍中,平時花錢其實挺小心的。
災變前期,所有人都沒想過會這麼嚴重,隻是隱約監測到了空氣中的汙染值。
因此市政提醒大家警惕家中所有植物,整棟樓的所有花都被暫時放到頂樓露台,唯獨她剛拆包的蜘蛛異形蘭不能暴曬。
所以……
“所以,”周潛看著懷榆,目光流露出淡淡的懷念:“她當時也才大一,其實所有放在頂樓的花都沒出什麼大問題,唯獨被她留在家中的那棵,變異瞬間就寄生了她。”
植物寄生的一瞬間需要吸收大量養分,她在寄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亡,但肢體仍被操控著。
“正確的做法應該現場處理了她,但我不甘心,我不想承認她已經死去,總覺得人生還有主角模板——”
“我想帶她去荒原。”
懷榆默默聽著,此刻隻好奇一件事:“那時候就有薔薇走廊了嗎?”
“沒有。”周潛搖了搖頭:“薔薇走廊是在災變開始一年後才生長的,所以,你懂嗎?我把它控製住,藏了一年。”
一年過去,周寧的身體都漸漸乾枯,但他仍還抱有一絲奢望。
剛好薔薇走廊分隔出荒原和花城,荒原上是大批被驅逐或主動留下的變異植物,周潛就打算帶著她離開……
“但,薔薇走廊不會放過任何威脅的。”
“我當時像是一個懷揣炸彈的瘋子,真的已經瘋了。明知道周寧已經死去,卻還是執意帶著她去荒原。隊友們發現了異常,一路攔截著我,卻差點又被寄生……”
周潛看著懷榆,明明臉上還帶著平淡的笑意,說出的話卻字字句句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薔薇走廊攔下了我,也攔住了變異的蜘蛛異形蘭,它絞殺了那顆變異植物,然後將周寧長埋在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