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串小炒之類的菜品陸陸續續端上來,段駿鵬拿著起子將桌上一瓶瓶冰啤酒撬開。
酒就是個標誌,一口接一口下肚,若有似無的拘謹消失,一個個都拋棄掉矜持穩重的外殼,逐漸放飛自我。
段駿鵬橫跨半張桌子,抱著酒瓶從靠近門口的位置插到鄔思黎和鄒念桐之間的空位,帶著滿臉疑惑問鄒念桐自己哪裡得罪過她,她為什麼討厭他?
左柯讓正戴著一次性手套給鄔思黎剝小龍蝦,腳伸到鄔思黎凳子底下,卡著橫杆把她連人帶椅往自己邊上勾,遠離段駿鵬。
鄔思黎瞬移瞬得有點懵,驚呼一聲,去扶左柯讓,穩住身體後,龍蝦肉遞到嘴邊,她咬著吃進去。
餘光一晃,是段駿鵬在擴大的空間裡直接坐在地上,鄒念桐以為他要碰瓷,蹭一下站起來,說我不討厭你。
段落鵬沒喝多,些許上頭,抓著她手腕拽她重新坐下:“你不討厭你對我翻什麼白眼,我都看見兩次了!”
鄒念桐拒不承認,咬死是他喝多眼花。
段落鵬就突然哭起來,說自己第一次碰到鄒念桐這麼莫名其妙的人,討厭他不講清楚理由就算了還反過來汙蔑他。
鄒念桐目瞪口呆,這哥們眼淚說來就來,學什麼航工,應該去電影學院學表演,影帝獎杯分分鐘是他囊中之物。
鄔思黎也嚇一跳,扭頭瞅左柯讓:“他哭了。”
左柯讓簡單解釋:“失戀了,甭管他。”
範雲薇手邊也有幾個空酒瓶,不確定她喝幾瓶,但看她反應就知道喝不少,拉著趙月雯一起跟安潯劃拳,一條腿還特豪邁地踩在凳子上,襯得趙月雯這位禦姐都嬌小起來。
一個包廂,好幾個戲台。
就在這麼個雞飛狗跳的環境裡,這場飯局的二位主角早就被人遺忘,左柯讓樂得不被打擾,誰也不看誰也不管,穩如泰山地給鄔思黎剝蝦投喂,鄔思黎邊吃邊新奇地享受著現在的熱鬨。
她性格內向,從小到大沒什麼朋友,每天放學都趕著回家幫父母照顧鄔思銘,從來沒有跟朋友出去玩過,減少一大部分加深關係的機會,感情自然而然變淡,社交軟件手機號一換再換,上大學前的那些朋友有的失去聯係,有的則變成偶爾出現在點讚列表裡的一個頭像。
和左柯讓以前偷摸著戀愛,而且他也更喜歡和她單獨相處,所以這種場景是第一次在鄔思黎體驗。
不會再擔心晚一刻回家會遭到父母的批評,也不用考慮壓在肩上的責任,此時此刻她隻是一個上完一天課和朋友出來放鬆聚會的普通人。
她在沉重枷鎖中窺探到一絲自由的氣息。
噠一聲,一隻盛著湯的白瓷碗放在她麵前,鄔思黎調轉視線,看見左柯讓戴著紅繩徐徐收回的手。
哦對。
她還有個男朋友。
並且附加在她身上的一份束縛來源於他。
可眼前所見的溫馨幸福也是因他產生。
鄔思黎盯著那碗湯半晌沒動,左柯讓打個響指喚她:“想什麼呢?”
“沒什麼。”鄔思黎搖頭,拿起勺子舀湯喝。
這家大排檔烤北極貝一絕,左柯讓夾過來一個,弄乾淨覆著的辣椒薑絲,送到鄔思黎嘴邊。
地上的段駿鵬哭累了,還有點餓,抬頭一看自己好兄弟格外賢惠地在喂自己女朋友,湊過去:“阿讓我也要吃小龍蝦。”
張大嘴巴:“啊——”
左柯讓就一個字:“滾。”
段落鵬被罵,打個酒嗝嘴一扁又要哭,鄒念桐剛被他整得腦瓜子嗡嗡響,都說男人的眼淚女人的興奮劑,可如果流眼淚的人是段駿鵬,鄒念桐就萎得不行。
迅速在桌上拿起一片烤麵包塞他嘴裡,堵住他即將傾泄的哭聲。
潘瑞陽這時才發現段駿鵬在哭,一點不顧及兄弟麵子,大聲嚷嚷起來,恨不得昭告天下,左柯讓那邊都知道段駿鵬失戀分手這事,於是飯桌上各玩各的幾撥人又統一起話題,聊著感情問題。
還不是乾聊,配著真心話一起玩,問題就是談過幾段、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位、為什麼分手等等。
大家都有那麼點經驗可講,酒瓶轉到左柯讓,人還在剝蝦,隻眼皮子掀了下確認自己是否中招,又垂眸繼續忙:“不好意思啊,沒分過手,我跟我老婆初戀。”
平淡的語氣裡透露著一種“彆太羨慕”的優越感。
聽得人隻想揍他。
段駿鵬昨晚上分的手,正是創傷嚴重階段,最為受刺激,跳起來就撲向左柯讓,左柯讓一邊應付他一邊叫鄔思黎躲遠點,彆碰著她。
一頓飯吵吵鬨鬨吃了將近三個小時,要不是有些人住宿得趕門禁,估計還得有下半場。
左柯讓也喝了點酒,吃飯的地方就在公寓附近,他不知道又抽哪門子瘋,不叫代駕不打車,非要跟鄔思黎手牽手步行回家。
夏季的寧城就像一個火爐,酷熱難當,路燈一盞挨一盞,滿街梧桐樹筆直矗立,樹葉在晚風吹拂下沙沙作響。
倆人十指緊扣,漫步在街頭,這個天氣呼吸都能出汗,他們掌心相貼,沒一會兒就泛起潮濕。
鄔思黎嫌不舒服,要撒開,左柯讓攥著她手腕在自己T恤上胡亂一擦,又扣住。
鄔思黎拿他沒辦法,隨他去。
他有選擇性潔癖,選擇對象隻有鄔思黎一個,段駿鵬穿過一次他的外套,他直接送人,鄔思黎穿一次他衣服,他能一輩子不洗天天套身上。
再打個比方說家裡人跟他同喝一瓶水他不能接受,換成鄔思黎,彆說同一瓶水,就從她嘴裡吐出來他都能麵不改色咽下去。
形容很惡心,但是很恰當。
地麵他們的影子也親密,沿著路燈往前走,影子從清晰到模糊再到清晰。
左柯讓的好心情還在持續,看什麼都歡喜,邊上一女生牽著一隻德牧路過,他那欠登勁兒上來,對德牧嘬嘬兩聲逗弄。
不成想碰到的這隻德牧脾氣不太好,梗著脖子衝左柯讓呲牙咧嘴嗷嗷兩嗓子,左柯讓條件反射先護著鄔思黎後退,女生扯著牽引繩喊閉嘴。
女生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它不咬人的。”
“沒事沒事,是我們先招惹它的。”鄔思黎上前一步,半擋著左柯讓,以防他再鬨。
左柯讓乖巧站鄔思黎身後,彎著腰下巴搭在她右肩膀,耷拉著腦袋跟德牧對視,然後搖兩下鄔思黎胳膊,小聲嘟囔:“我靠好凶啊它,瞪我。”
“……”
不能再放任他丟人,鄔思黎朝女生一笑,說聲再見,忙不迭帶著左柯讓往前走。
左柯讓故意卸去一半力氣,由鄔思黎推著,還不忘委屈巴巴地告狀:“那狗真超凶,它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好嚇人啊寶寶,你快安慰我一下。”
就是個小插曲,女生本也要往與他們反方向走,腿邁出去一條,就聽見這麼不要臉的一句話。
不禁回頭觀望,就瞧見那長相挺不好惹但很帥的男生黏糊糊纏著女朋友要親。
及其辣眼睛,她一言難儘地摸摸自己狗兒子的腦袋,指著左柯讓背影:“看見沒,他比你還狗。”